既然有了光,无心就可以使用眼睛了。扭头环顾四周,他发现周遭环境和地窖也差不多,只是斜下方黑黢黢的,依旧深不可测。出尘子换成了四脚着地的姿势,提着马灯往前爬。无心忍不住开了口:“道长,什么时候能到千佛dòng?”
出尘子有些累了,气喘吁吁的答道:“快了。”
他说是快了,其实两人又爬了二十多分钟,土dòng还是不见底。出尘子长胳膊长腿,爬得甚是辛苦;无心闭了眼睛,却是感觉十分惬意。他的每根汗毛都能感知四面dòng壁的起伏,每一点起伏都可以让他轻而易举的借力爬行。游龙似的紧随着出尘子,他忽然一头碰了壁。出尘子回头怒道:“你撞我屁股gān什么?”
无心连忙向后退了一尺:“怎么停了?”
出尘子蜷缩着坐起了身,怀里抱着马灯:“前头是大坑,我们得往下跳!”
马灯上的提手拴着细长的链子,出尘子先把马灯放下去了,然后自己纵身向下一跃。无心摸不清头脑,糊里糊涂的也跟着跳了下去。跳下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进坑了。
坑能有个一人来深,还是土坑,大小比得过一间厢房。无心站在原地转了一圈,忽然问道:“道长,dòng里挺暖和,也够湿润,而且不憋闷,怎么不生糙木?”
出尘子拎起马灯:“我不知道,也懒得知道。如果不是为了秘笈,就算此地是金子砌的,我也不来!”
无心又道:“我们已经是在地下了,地下会有千佛dòng?”
出尘子看了他一眼:“其实千佛dòng是我杜撰出的名字,因为我当时在dòng口的确是看到了佛像。长安县的县志上并没有千佛dòng的记载,本地的山民也没在山中见过佛像。我怀疑dòng子是许久之前挖掘的,不知为何半途而废,所以早早荒弃,传到如今,竟是无人知晓。”
无心发现出尘子其实比较无知,并且不思进取,简直不像岳绮罗一派的传人。而出尘子提起马灯沿着坑壁照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处蹲了下去。无心跟过去一瞧,映入眼中的又是一个dòng。
无心一屁股坐了下去:“道长,恕我直言,令先师的道行我不了解,可是钻dòng的本事,的确高出了一般田鼠。”
出尘子也坐下了,从油布口袋里掏出了一包饼gān:“不要妄言,再敢侮rǔ先师,当心本道爷揍你。我先吃几口,吃饱了好进dòng。放心,这个dòng子是口小肚大。当年贫道单枪匹马都敢往里闯,现在我们是两个人,你还怕了不成?”
第050章 佛的笑
出尘子坐在狗dòng大小的黑dòng旁,把马灯放到一旁地上照明,自己咔嚓咔嚓嚼了几十块油渍麻花的饼gān,然后拧开水壶仰头灌了一大口水,呼噜呼噜的漱了一气,扭头“噗”的一声喷出老远。无心没想到出尘子嘴如水枪,如此有劲,几乎看呆;而出尘子是个讲究人,漱过口后又从怀里摸出一根细细的牙签,以手掩口开始剔牙。
等他重新收拾出一口大白牙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他解开缎带重新系了长发,然后背好油布口袋,拎起马灯就预备钻dòng。无心等得很不耐烦,如今见他终于有所行动了,连忙跪爬在了他的身后,又小声问道:“道长,钻过这一条dòng,还要怎么走?”
出尘子的身量类似顾大人,肩宽背阔的,所以此刻极力缩了肩膀,想让自己的身段秀气一点:“如果贫道没记错,这条dòng的尽头还是个坑。”
无心听在耳中,一时不知如何表态,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心qíng,但是又偏于不逊。舌头在嘴里动了动,他忍不住,还是说了出来:“他妈的!”
出尘子没有和他一般见识,在入dòng之前又说了一句:“彼坑不同于此坑。”
无心立刻来了jīng神:“哪里不同?”
出尘子把脑袋伸进了dòng口:“彼坑更大。”
dòng通坑,坑藏dòng,而且不见天日,怎么想都是危险地方。可无心随着出尘子入了dòng,发现周遭除了cháo湿之外,不但没有虫豸,甚至连条冬眠的蛇都不见。出尘子爬着爬着,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符贴上了dòng壁。无心听他隐隐的又喘起来了,忽然怀疑是空气有了变化,连忙向前问道:“道长,你感觉怎么样?”
出尘子头也不回的答道:“唉,累啊!”
无心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道长,你今年贵庚啊?”
出尘子没理他。
无心看不出出尘子的岁数,如果出尘子有些年纪了,无心就打算帮他背包挎枪,减轻他的负担;但是他既然装聋作哑,无心懒得追问,正好省了力气。
这个dòng子正如出尘子所描述的那样,口小肚大。出尘子爬行不久,便可放宽肩膀加大动作;再过了一段路途,他索xing弯着腰站起来,拎着马灯向前一溜小跑。跑着跑着他停了脚步,却是脚下多了几级向上的石阶。
踏上石阶走出去,他昂首挺胸算是出了dòng。无心跟在后方,一路走一路抚摸dòng壁。dòng壁本来都是湿土,可走着走着开始出现了层层岩石。无心心想千佛dòng总不会是个土dòng,石头一旦出现,可见千佛dòng也应该是近了。
及至踩着石阶也出去了,他举目一望,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他和出尘子是站在了险伶伶的一块大石头上,石头上方是黑漆漆的嶙峋穹顶,石头下方则是两人多深的大石坑。石坑底部坎坷不平,而正对面的石坑下方,正有一个深深的dòng口。
出尘子伸手向dòng一指:“那里就是千佛dòng了!”
无心先不管千佛dòng,只是上下左右的乱看。脚下的大石头凸出石壁,四面不靠,如何下到坑底就成了问题。直接跳下去,坑底不是软土,崴了脚扭了腿不是玩的;攀援下去,石壁上又光秃秃的不生糙木,无处可以借力。
出尘子故技重施,还是拎着链子先把马灯放下去,链子不够长,马灯正好悬在了半空。只要有一点光明,出尘子就能摸索着扳住凸起石块,一点一点的爬下去。不过毕竟还是见老了,他记得自己当年爬得挺容易,如今却是笨手笨脚的很困难。
待到他落了地,无心把马灯收上去。用牙齿咬住马灯提手,他倒是比出尘子灵活许多。三下五除二的下到坑底,他把马灯jiāo还给出尘子,然后径自就要往所谓的千佛dòng口走去。出尘子连忙唤住了他:“慢着,不要莽撞!”
将一张纸符拍在石壁上,出尘子又要给无心也贴一张。无心摆了摆手:“道长,我不用。千佛dòng你没进过,我也没进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qíng形。纸符省着用吧!”
出尘子点了点头:“没有关系,我昨天把历年所画的纸符全都翻出来带上了,应该够用。”说完他俯下身,把手中的纸符放在了地上。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千佛dòng。出尘子在dòng口正前方拽住了无心,又把马灯递给他道:“瞧瞧,是不是有佛?”
无心伸长手臂送出马灯,借着玻璃罩子里的如豆之光,他向内望去,果然看到dòng内左右分别立着一尊塑像。塑像兴许是不见天日、不受风雨的缘故,居然还保留着一层鲜艳的色彩。
无心提着马灯走上前去,近距离的仔细观察塑像。出尘子见他无所畏惧,就也跟了过来。塑像是位菩萨的形象,慈眉善目低垂眼帘,脸色粉白丰润,质地既细腻光滑,颜色也是又正又匀。出尘子第一次看清了菩萨的真容,心中就生出了许多感想,随口对无心说道:“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前人,竟然拥有如此jīng妙的技艺。如今的石匠,本领可是不行了!”
无心正在凝神留意dòng内qíng形,所以只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声。菩萨像再老也老不过他,所以他没办法像出尘子一样欢喜赞叹。
出尘子欣赏够了两尊菩萨,然后一甩袖子,手里多了一柄小小的令旗。无心冷眼旁观,见他弯腰把旗杆往地面的石fèng里cha,就开口问道:“茅山道术?”
出尘子一摇头:“非也,本门博采众家之长,岂会拘泥于一派?”
无心把马灯放到了令旗前方:“道长,不必做法了,dòng子深处我不敢说,可是百米之内一定安全,绝无邪祟。”
出尘子知道无心是有点本事,可是本事能有多大,他估量不出。拔出旗子拎起马灯,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心一横,迈步踏入了dòng内。
dòng外一片乱石,dòng内却是越走越平整。出尘子左顾右盼,忽然问道:“无心,你来瞧瞧,他们都是谁?”
无心望着石壁上的彩色图画,一边回忆一边猜测:“好像是十八罗汉……”他用手指轻轻抚过连成一片的壁画:“没错,真是十八罗汉。”
出尘子笑了一下:“看来贫道很有先见之明,给它起名叫做千佛dòng就对了!”
无心随着他慢慢向内走:“道长,令先师作为青云观的住持,在俗世里,也算是名利双全了,为何非要寻死?而且就算是活腻歪了,也没有死在千佛dòng内的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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