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先生临时有事不在书院,先生里又没有jīng通岐huáng之术的,罗成济只有输了几股木行灵气去他体内,木行灵气有催发滋生的效果,希望对他的病有所裨益。
将雷修远抱回静玄之间,先生们好一阵感慨,林悠笑道:“不知墨先生平日里是怎样教导弟子们qiáng身健体的,修行弟子会感染风寒病倒,简直闻所未闻。”
这话说得相当难听,简直算是挑衅了,墨言凡却一言不发,像是没听见似的。苗蓝昕咳了一声,转换话题缓和气氛:“这孩子应当不是富贵人家弟子,我虽不通岐huáng,但方才把脉发觉他禀xing柔脆,想必小小年纪吃了不少苦,日后须得好好调养。”
胡嘉平往香炉里点了一把安神香,领着诸位先生离开静玄之间,方道:“左丘先生不在,我们不通医术不敢胡乱诊断,先等一天,如果明天见好也罢,不见好的话,由我出去请个大夫来。话说回来,这孩子昨天不是好好的,仙家修行弟子,平日里仙法护身,不惧寒暑,怎会感染风寒?”
墨言凡默然半晌,雷修远病倒的原因,在座之人大约只有他知道,但事关师门清誉,他亦不好言明,思忖片刻,他忽然道:“胡兄,可否容我告假数日?我急有要事,须得赶回门派。”
胡嘉平有些讶然,告假?被请来做书院先生之前,左丘先生应当与他们都说好了,执教时间无论如何也不许告假的吧?
“我知道此次告假极为鲁莽,但实在有qíng非得已的理由,等左丘先生回来,我定会向他请罪。”
人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胡嘉平只有点点头:“还有几天就是测试,尽快赶回。那你的拳剑课,我来替几次吧。”
墨言凡拱手致谢,起身便走,看样子竟打算现在就离开。林悠忍不住上前一步,急道:“你这就走……”
墨言凡低声道:“数日内我便回,你……保重。”
林悠神色又惊又喜,忽地垂下头,轻微地嗯了一声。
罗成济没什么心眼儿,回头奇道:“墨先生跟林先生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苗蓝昕摇着头离开了,没理他,胡嘉平笑眯眯地勾着他的肩膀,一面走一面道:“罗兄,别人的事咱们就别管了,话说回来,你真该长长心眼儿了。”
一路出了弟子房,这会儿正是午休时间,弟子房却一个人都没有,大概因为就快测试,孩子们午休都忙着修炼,没人回来睡觉。
胡嘉平老远望见黎非一路慢慢走过来,不由转了转眼珠,迎上去笑道:“丫头,看你的小qíng人?”
黎非无奈地看着他,什么小qíng人!这个先生怎么说话这么轻浮!跟弟子说话能用这种态度吗?不过她确实是为了雷修远回来的,当即也懒得辩解,点了点头。
“小小年纪倒是有qíng有义。”胡嘉平继续口无遮拦,“他在屋里睡着,你看看他,别吵醒了他,端茶倒水什么的便靠你了。”
黎非简直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当即加快脚步赶回院子,静玄之间的门虚掩着,轻轻推开,一股安宁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想必有人点了香。这是她第一次进雷修远的房间,忍不住四下打量一番,屋中诸般家具与其他屋子并无什么特异,然而桌上除了茶壶茶杯之类书院配给的器皿外,竟一无他物,他一件自己的东西都没有。
雷修远正安静地在chuáng上熟睡着,黎非蹑手蹑脚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盯着他看——还以为他会醒,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
还是睡着的雷修远显得稍微亲切些,更像刚开始他们认识的那个人,那个虽然懦弱窝囊,却温柔体贴又细心的雷修远。大概是因为病着,他的脸色有一种病态的苍白,额上汗水涔涔,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不知在做什么梦。他秀气得像个女孩子,睡着了,黑色的头发缠在脸上,更像了。
黎非盯着他看了半天,他还是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她决定就在这里耗着,等到他醒,然后把事qíng都问清楚——趁他病,来硬的。
屋里的香气渐渐浓郁,闻起来暖洋洋的,黎非只觉脑袋一个劲朝下点,她也是一夜没睡,香炉里的安神香太好闻,瞌睡虫全叮上来了,雷修远还没醒?她迷迷糊糊看了一眼,他的眼睛是闭着的。黎非实在撑不住,在香气中陷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见敲门的声音,黎非茫然睁开眼,她在哪儿?现在什么时辰了?四处顾盼,chuáng帐好像不是自己屋里的?她撑起身子,这才发觉自己坐椅子上俯着chuáng沿睡着了。
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她转头,正对上雷修远湿淋淋仿佛藏着雾气的眼睛,倒把她唬了一跳,一个趔趄从椅子上翻了下去。
“你们这对不知廉耻的……”大概听见屋里有动静,门被人推开了,纪桐周满脸菜色地站门口盯着他俩,他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光天化日!你们、你们竟然……!”
黎非飞快从地上爬起来,纪桐周怎么会在这里?啊对了,她好像是为了盘问雷修远所以专门在这里等着的,结果被安神香薰睡着了,眼看外面晚霞都出来了,她的心差点碎掉——下午是墨言凡的拳剑课!她这可是逃课啊!
雷修远披着外衣倚在chuáng头,淡道:“你在胡扯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纪桐周像踩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皱眉走进来,怒道:“你以为我愿意来!胡嘉平叫我来的!”
墨言凡突然告假,拳剑课就由胡嘉平暂时代授,结果他根本就不打算好好教的样子,吩咐大家自己练剑,他就满书院找那个黑纱女谈qíng说爱去了。下课的时候他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把纪桐周叫住,吩咐道:“你们住一个院子的三人组一向不和睦,如今那什么雷的病了,小姑娘去看他了,你也该去看看……对了,就买点吃的带过去吧。”
纪桐周跟吃了苍蝇一样,冷道:“我不去!”
胡嘉平在他肩上一拍,笑道:“不去的话,这次测试就别参加了,书院不要没资质的孩子,更不要没良心的孩子。”
如此这般,纪桐周不得不随便拿了份吃食,硬着头皮来静玄之间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开门,他正暗自窃喜,冷不丁听见里面有动静,一时没忍住推开门,就见着黎非俯在chuáng沿,雷修远躺在chuáng上的景象了。
“这个给你!”他将吃食丢在桌上,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也是胡嘉平bī迫的!”
他转身就走,黎非急忙叫住他:“等等!下午、下午的课我没去……”
她无意逃了课,不知道会不会给什么惩罚,比如十天不许去北面食肆吃饭什么的……“你没去关我屁事!”纪桐周丢下这句话,摔门走了。
黎非愣愣站了一会儿,索xing豁出去了,反正逃课已成事实,还不如暂时不管它,眼下重要的是雷修远醒了!
她走到chuáng边,居高临下看着他,冷道:“你醒了。”
雷修远虚弱地靠在chuáng头,声音无力:“你也醒了。”
黎非懒得跟他耍嘴皮子,把椅子拉近一点,一屁股坐下,直截了当地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不说,我是不会走的。”
雷修远偏过头,面无表qíng地看着她,半晌,他低声道:“我饿了,把吃的拿来。”
“先说,说了再吃。”
“不吃东西我没力气说。”
“……”黎非只得替他把吃食拿过来,却是一份玉米羹外加两只馒头。
雷修远颤抖着端起玉米羹,用勺子搅了搅,还未来得及送嘴里,由于手上无力,汤羹倒洒了许多在袖子上。黎非咬牙忍耐地看着他吃一勺漏一勺,好容易吃了一点,又丢下玉米羹开始小口小口吃馒头,小半个时辰过去,半个馒头还没啃完。
“你敢不敢吃快点!”他肯定是故意的!
雷修远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无辜而又病弱:“我是病人。”
黎非qiáng忍怒气,索xing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跟头困shòu似的,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天都黑了,雷修远吁出一口气,将剩下的吃食放在chuáng头柜上,淡道:“麻烦你回避一下,我要换件衣裳。”
黎非气极:“说完再换!”
他不理她,直接把沾了玉米羹的中衣给脱了,黎非不得不背过身去,心里也不知将这混账骂了多少遍。
等了一会儿,他半点动静也没有,黎非急道:“你换好没!”
没人回答,她立即转身,却见雷修远换好衣裳又倒chuáng上睡着了。她再也按捺不住,扑上去将他一把揪起来,森然道:“你再不说,我就把你丢出去!病到死好了!”
雷修远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说了,你想知道的,我不能说,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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