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若不闻,指尖微微一颤,一个尖细的高音骤然迸发出,邓溪光伤重初愈,元气大伤,被她这个高音勾得顿时耳与鼻中流出血来,其余弟子也难受无比,然而无论与她说什么,她都像没听见一样,琴音一阵阵流出,如刀似枪,朱厌这阵琴音迷惑得原地打转,雪白的毛被琴音一缕缕削下,下雪一般。
忽地,朱厌又回过神来,他双目被刺瞎,脑中亦是剧痛无比,狂怒难以言表,此番却不再扑上,而是用力一掌拍在地上,地面顿时寸寸裂开,十几株三人合抱粗的树为他的蛮力耍得好似牙签一般,朝众人砸来。
众人纷纷闪避,谁知那闹人的琴音还在骚扰,叫人灵气怎么也不能流畅运转,黎非忽地腾云落在乐采苓身边,一言不发,抬脚将那面琴踢飞出去。
乐采苓面上寒霜笼罩,盯着她看了半晌,目光极为凌厉。
黎非怒道:“你不帮忙也可以,但别捣乱!”
乐采苓冷道:“朱厌本就该我一人追杀,谁叫你们中途出来搅局?”
“既然已经被牵扯进来,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黎非毫不退缩地看着她,“现在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乐采苓与她对视良久,转身捡起琴,竟是打算拂袖而去,众弟子顿时大为不满,他们在这边辛辛苦苦对付朱厌,这个肇事者居然打算一个人跑?
雷修远化作一道金光落在她身后,毫不客气地拽住她的后领子,淡道:“你招来的凶shòu,想一走了之?”
乐采苓何曾被人这样无礼对待过,更何况还是个男人,她勃然大怒,倏地开口道:“放手!”
两个字一说出,她自己先面如死灰,竟然愣在当场。
雷修远正yù离去,冷不防背后风动,他纵身避开,却见乐采苓一掌劈来,朱厌还在那边发疯,这姑娘居然朝自己人动手了。
黎非一掌格开她:“你讲不讲理!居然对同门弟子动手!”
乐采苓森然道:“这贼子无礼破了我的功法!此仇不共戴天!让开!”
苏菀也有些恼了:“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敢在清乐长老面前这样说吗?”
乐采苓激动至极,似哭似笑,凄声道:“在师父面前?在师父面前我更会杀了他!我的功法第三层须得三年不与男子说话方能完成!如今被他一举破功,是你们,你们能忍得?!”
黎非“啊”了一声,破了她的功法?原来她不和男弟子说话是因为要修行乐律仙法?!
她喃喃道:“破了功法怎么办?修为都没了?”
说到底是乐采苓自己没忍住开口说的话,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人忍不住想发火,雷修远不过做了大家都想做的事罢了。可功法被破听起来好像很严重,万一她一身修为尽数消失,那岂不是糟糕之极?清乐长老那边只怕也不好说吧?
雷修远瞥了乐采苓一眼:“最多重练三年,不至于功法被破那么严重。”
乐采苓怒得脸色铁青:“三年不是时间?你赔给我三年?”
这边正闹个不停,后面瞎了眼的朱厌忽然停下动作,变得安静无比,被折腾去半条命的弟子们顿时警惕起来,再度聚在一处,连乐采苓也不得不含恨与他们站在一起。
应元恺与黎非架起铜墙术,每个人都捏着召唤小白云的印,只等qíng况不对立即闪人。
朱厌慢慢仰起头,双目中鲜血汩汩流下,他骤然张开口,发出幽长凄厉的啸声,众人耳膜都快被这凄厉的啸声震破,捂住耳朵也没用,灵气运转不动,痛苦万分。这啸声足足吼了半盏茶的工夫,邓溪光撑不住,第一个晕死过去。
众弟子早已为这啸声吼得脸色惨白,此时再要腾云逃离却已不能,体内灵气居然完全不能运转,四周的瘴气与妖气cháo水般涌来,眨眼便将灵气冲散。
这感觉黎非并不陌生,书院禁地就是因为瘴气太过浓稠,导致什么仙法都不能用,而此时此刻,这里的瘴气比禁地还要qiáng悍无数倍,突如其来qiáng横的瘴气像无形的巨手,将大部分弟子瞬间按在地下,哼都来不及哼便晕了过去。
第七十六章 净化
林中窸窸窣窣,无声无息聚集了数不清的妖物与凶shòu,无数双眼睛犹如鬼火,灼灼地盯着地上的弟子们,流露出贪婪的神色,朱厌的啸声竟招来了无数妖物凶shòu,一齐聚集在这片林中。
黎非qíng不自禁退了数步,体内灵气像是被凝固了一样,半点也用不出来,怎么逃?大家都晕死在地上,她又怎么能一个人逃走?
后背忽然撞上了什么,她惊得差点跳起,忽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甚至勒得她发疼,雷修远低沉的声音在头顶轻道:“快跑。”
跑?黎非转头迷惘地望着他,他的脸靠得那么近,沉重的呼吸都喷吐在她耳边。
这次他再也没有回避她的目光,静静看着她,藏着雾气一样的眼珠,里面只印着她一个人的身影,只有她一个。
黎非心中一阵茫然疑惑,嘴唇翕动,想说点什么,他却忽然朝她笑笑,目中掠过一道金光,紧跟着,天上忽然落下一柄光华无匹的巨剑,他抬手扶住巨剑,用力一拍,巨剑骤然碎裂,化作无数细如牛毛的金色光刃。
那些金色细小的光刃氤氤氲氲莹莹絮絮悬浮在她身周,像雾气般团团笼罩住全身。
这是什么?他是怎么能用出仙法的?
黎非正惊愕时,忽觉他滚烫的手抚在面上,然后额上一热,他的唇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
“快跑。”
雷修远将她一把抱起,用力抛掷出去。
黎非这辈子都没这么惊讶过,身体腾云驾雾一般被他扔了很远,最后狠狠摔在密密麻麻的凶shòu中,她周身金色的光刃一触到那些只凶shòu,立即旋舞起来,黑色血雨爆发开,凶shòu们眨眼被切得连骨渣都不见。
这些光刃竟有如此威力?
黎非脑子里一团浆糊,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被雷修远扔出来了?他在她身上加注了什么仙法?让她一个人跑?!
凶shòu妖物们嚎叫起来,cháo水般扑上前,有的为她身上的光刃切成碎片,更多的却绕过她,向晕倒的众弟子那里冲过去。
他让她一个人逃,然后让她坐视他死?
他疯了?
黎非拔腿没命地朝他那里赶,可是不行,赶不上!他们会被群妖撕成碎片!
她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顿时站立不稳,狠狠摔在地上。体内有什么东西滚烫而沸腾,想要宣泄而出,这陌生的感觉让她痛苦无比,在地上不停翻滚尖叫。
忽然,体内那些滚烫的东西不知从何处缺堤,一下在身周膨胀开,满眼所见,只有白色,无边无际的白色,周围一切喧嚣忽然便静止了,死寂无声,只有柔和的白光笼罩整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黎非忽地动了一下,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那些白光又开始飞速收拢,最后,白色的光回到她身体内,笼罩在她身周,缓缓归于虚无。
周围先是没有一点声音,可渐渐地,风声回来了,叶片舞动的声音也回来了,四下里青糙绿树一无二样,晕倒的弟子们还躺在地上,缠绕周身的瘴气却消失无踪,而那些密密麻麻的妖物与凶shòu们也早已不见踪影,唯有朱厌还坐在对面,嘴巴半张着,流血的金色眼瞳也张得大大的。
他忽然合上嘴,声音像是叹息般:“……好厉害。”
一语未了,他庞大的身躯像沙一般渐渐散开,被风卷走chuī散,再也不留一丝痕迹。
她怔怔看着这一切,心中似明非明,这是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无法言说,仿佛她从出生起就知道自己是什么,可念头一转,又想不起自己究竟是什么,她一面为自己眼前的一切震撼惊愕,一面又觉得理所当然。
这座谷中有一个令她十分怀念的地方,那块被封印圈起的墓地。它在哪儿?它现在在哪儿?
黎非qíng不自禁拔腿便要走,忽然,她看见了雷修远,他躺在地上,动也不动,身下鲜血淋漓,染红了土地。
她猛然回过神,狂奔过去,将他的身体紧紧抱在怀中,他双目紧闭,气若游丝,冰冷的脸颊贴着她的。好冷,他身上好冷,他竟然差点死掉。让她一个人逃?她一个人逃出去有什么意义?如果他死了,她逃走又有什么意义?
黎非下意识地一抬手,连印都没有结,一张治疗网落在他身上,那冰蓝的色泽比平日里亮了数倍,灵气也充裕了许多。
她眼怔怔地看着雷修远,还有那张陌生的治疗网。
方才发生了什么?
她觉得自己在剧烈地发抖,是太过害怕?还是太过震撼?她是不是在做梦?
忽然,耳畔响起一个久违的沙哑的声音,他在bào怒:“是你这蠢货做的好事?!被你的本源灵气一激,害我现在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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