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类的遗言真是奇怪。我默然地看着含真,他的脸色很奇怪,似悲似喜,最后变成惨白。
我以为他会发脾气,或者失声痛哭,可是,没有。他只是把那颗紫水晶般的眼珠放进口袋里,然后转身下楼。
尚尚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回来?”
含真沉声道:“很快。”
说完,他已经消失在门外。
“他……是去?”我茫然地看着尚尚,他点点头,轻道:“回魔陀罗山,把狐十六的眼珠埋回故土。这是妖族的仪式。”
说完,他好像有点倦了,叹一口气,身体一抖,变成猫跳上我的肩膀,缩成一团,再也不说话。
我始终处于茫然加震撼的状态,有点不敢相信狐十六就这样死了。
他不是答应含真一起回魔陀罗山么?怎么突然又寻死?我真的不明白。
回到小阁楼,看着我画的图,突然觉得伤感,gān脆全部撕了,重画。
我画一只白狐狸和一只麒麟的爱qíng,他们惊鸿一瞥,一见倾心。他们触犯天条,失去了身体,身后堆满人类的白骨,血流成海。
麒麟金色的光辉,白狐耀眼的白色妖气,映着血红的背景,触目惊心。
血海之上的拥抱,是不是残酷又美丽?我不是法官,无法审判他们入地狱,我本想按照真实结局画出他们的故事。
但我却画了一个完美的结局,麒麟和白狐,在高耸入云的魔陀罗山下拥抱,永不分离。
这个故事出乎我意料,竟然大卖,我赚了好一笔外快。
只是闲下来的时候,泡一壶茶,我会想起已经消逝的两人。
我羡慕。是的,我羡慕那种爱qíng,它是那样纯粹,不顾一切,笨拙鲁莽。
会不会有一天,我也有这种勇气,追逐自己的爱qíng呢?
我不知道,不敢想。
嘉右的归来
含真走了有一个星期,我一直在小阁楼上创作自己的漫画,也没注意这事。
尚尚开始还会赖在我身边眯着眼睛装睡,偶尔还会提一点意见,没过几天他大概觉得无聊,自己不知跑什么地方玩去了。
花大花倒是天天来我这里报到,开始我没注意,结果有天突然发现他背上的皮毛掉了好大一块,眼睛里水汪汪的,好像刚刚哭过。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只是摇头,然后变成大豹子的模样,躺在我身边,下巴搁在我腿上,看我画画。
这只豹子比尚尚还像猫,唯一的喜好是喝牛奶和躺在我脚上睡觉。
某天我不慎把颜料滴在他背上,刚好溅上他新luǒ的皮肤,花大花惊得跳起来,一个劲甩毛,喉咙里发出可怜的呜咽声。
我赶紧用手纸擦,一面问:“你身上是怎么了?怎么一块一块的?过敏掉毛么?”
他浑身都在抖,似乎柔软的手纸擦在皮肤上都是剧痛,声音都在微微颤抖:“不……没事,不用chūnchūn担心。”
我拿起手纸,上面薄薄一层血痕,和绿色的颜料混在一起,分外怵目,吓了我一跳,赶紧按住他,这才发觉他掉毛的地方,露出的全是大片大片粉红的嫩ròu,上面甚至还有gān涸的小血痕。
我昏,这哪里是掉毛!分明是擦伤!
“这是怎么回事?你打架了?!”
我问得可能有点严厉,花大花更是缩成一团,用小白兔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没事的……”
我完全无视他柔弱的辩解,他简直比尚尚还笨,撒谎都撒不好。
“你别动,我去找药。”
我拍拍他的脑袋,下楼拿医药箱,尚尚正四仰八叉地躺在chuáng上晒太阳,估计是睡得太舒服,变成人了也不知道,还在挠耳朵。
一推门看到赤luǒ的男人躺自己chuáng上,我比较无语,只好从沙发上抄起毯子丢在他身上,盖住重要部位。
他动了一下,估计是被我的动作惊醒了,迷茫地坐起来,喃喃问道:“怎么?吃晚饭了吗?”
“你就知道吃!睡!”
我没好气地说着,从抽屉里翻出医药箱。
尚尚翻身要下chuáng,毯子滑了下来,不等我提醒,他自己先遮住。这家伙,居然还给我脸红!居然还小声问我:“你……看到了?”
哼哼,这会开始玩纯qíng?
“都看到了,怎么?”我随手抓了一卷新纱布塞进医药箱,起身准备走人。
尚尚突然变成猫,三步两步跳上我肩膀,弱弱地说道:“既然被你看光……那个,男女授受不亲……你是不是该负责?”
这只死猫,什么时候又学会这些话?
我翻他白眼:“用词不当!男人的身体不值钱,看了也白看!何况现在是民主社会,谁和你玩封建那套!”
他一个劲摇耳朵,叹一口气:“哦……如果还是封建社会那多好。chūnchūn,我也看过你……虽然是背部,不过也算吧?你放心我一定负责,和我结婚好不好?”
“不要!那是特殊qíng况,不算数!”
“结婚吧,结婚很好玩的!可以睡一起,吃一起,做什么都在一起,不会寂寞啦!”
“那不需要结婚,咱们现在不就做什么都在一起么?gān嘛非要结婚?”
“嗯……”
他没话说了,只好垂头丧气地缩成一团。
我没理他,这只猫最近有点不对劲,总说一些奇怪的话做些奇怪的事qíng,大概是chūn天到了的缘故。
刚上楼梯,他突然轻轻说道:“结婚,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chūnchūn,是一直,永远。我就可以有理由一直陪着你了。”
我还是没能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那时候,我真是单蠢,自以为对男女之间的事qíng了若指掌,其实我就是天下一大白。
“你要是真愿意一直陪着我,不用结婚也行。不然就是结婚,也不过是一种无用的仪式罢了。”
他没说话,过一会,又说:“倘若我有天不得不离开……我是说……你会赶我走么?”
赶他走?怎么会!
我甩着医药箱,没心没肺地回他一句:“只要你别做对不起我的事,我这么温柔可爱善良的人怎么会赶你?”
他好像叹了一口气,我却没听真切,其实也没把这事往心里去,只是进了小阁楼,花大花乖乖地趴在那里不动,只是看到尚尚,越发缩成了毛球。
“来,大花,我给你消毒包扎。乖乖的,有点痛,不过一下子就好啦!”
我沾了酒jīng在棉球上,对大花招手。他夹着尾巴缩着耳朵,小步凑过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尚尚,过一会,突然轻声叫一声:“师父……”
尚尚“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冷冽:“今天的份量修炼完了么?如果受点小伤就哭诉,你永远也不可能进步。”
我汗,敢qíng大花身上的伤口都是尚尚搞出来的呢!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尚尚这么严厉?
花大花垂下脑袋,恭恭敬敬地答了一个是,十分柔顺听话。
我有点不忍,然而尚尚说的也有道理,不吃苦,永远也无法进步,虽然他严厉了一点,但对大花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挑战和机会。
我小心替他把伤口上的颜料擦gān净,大花一直在抖,然而再也没发出呜咽的声音。
我把纱布贴在伤口上,摸摸他的耳朵,轻声说:“大花,修炼都是很辛苦的,你能坚持下去么?要不休息几天?”
他摇头:“不,破点皮没什么。chūnchūn,师父,我以前其实没受过伤,都靠我娘保护我。现在我明白了,只有吃苦流血才能真正成为qiáng者。我会好好修炼的,以后成为大妖怪保护我娘和我弟弟妹妹。”
这孩子真是淳朴,我再揉揉他的耳朵,他蹭了两下,便乖乖站起来走向门口,一面说:“我继续修炼了。师父,晚上您一定要验收我的成果。”
尚尚打一个呵欠,说:“大花,有些东西不是死学就能会的,关键还是要动脑子考虑。你的根基不错,就是脑子转不过弯,与其修炼那些灵巧的技术活,不如先把妖力炼上来,基本的格斗学扎实。否则就是钻牛角尖,炼再多也没成果的。”
大花沉默了一会,似懂非懂,连连点头地走了。
尚尚从我肩膀上跳下来,还是叹气:“他什么都好,就是死脑筋。真搞不明白,魔陀罗山上的妖怪应该一个比一个jīng明,偏他那么笨。”
我轻轻弹他的耳朵:“你自己多聪明!你200年的时候,说不定比他还笨呢!”
尚尚很得意,摇着尾巴笑道:“我?哼哼,我两百年的时候,早就有人形啦!我们那是乱世,不qiáng的妖只有死路一条,现在的新妖根本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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