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神·恶之花_十四郎【完结】(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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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没有一个人,平时人来人往的麝香山,今日不知为何萧索异常,一直到了天绿湖畔,三万铁骑的鲜血尸体依然放在那里,没有人清理。湖边盛开着无数血红的花朵,许是被三万人的鲜血浸透,越发妖艳殷红。

  她慢慢走过去,伸手捞起一朵花,温柔地看了半晌,忽地将那花贴在了额头上。

  她嘴里喃喃念着什么,然后额上的心魔印陡然闪亮起来,那朵花顿时变成了半透明的色泽,随着她念的声音高低,渐渐有点点血色光芒从花蕊中溢了出来,绕着她的身体,上下盘旋,仿佛有生命的一般。

  她忽地一展袖子,那些荧荧光点顿时飘散开来,将天空都映红了,仿佛突然降了血雨一般。她默默地看着那些光点落进土里,瞬间消失,唇上却漾出了一抹笑容。

  她等了好久好久,可是在这成功的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却是如此平静。没有声嘶力竭追在后面的诸神,没有哭到肝肠寸断的丝竹,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天绿湖边,品味着千年的执著。

  其间苦涩也好,痛楚也好,失落也好,现在都离她好远。她从没有如此轻松过,原来千年之前,她也曾如此天真自由过,折磨了她千年的心魔和愤恨,一切的帐,今天终于算清了。那些故作的圣洁,那些虚伪的光明,神的美丽外衣,现在开始,要被她一件一件脱下来……她将那朵花塞进袖子里,含笑看着湖畔的恶之花,如同被施了什么魔法一样,在一瞬间全部发起光来。暗夜深沉,这些如血的红光一直蔓延到了断念崖,花朵随风摇曳,遥遥望去,如同流动的血河。三万铁骑的鲜血,没有白流。

  身体里忽然一阵锐痛,仿佛被一根针狠狠扎了一下似的,有一种古怪的寒气从胸口渐渐往四肢蔓延开来,她不禁张开口,一口漆黑的鲜血被她喷在地上,化成了黑色的冰。她默默抬手抹去嘴角边的血迹,呼吸渐渐困难起来。

  她早知道的,用凡人之身召唤心魔就已是她的极限,何况她还吞噬了心魔,能撑到现在,根本是奇迹。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体内的寒气却越来越凌厉,顺着她的经脉骨骼,飞快地流窜,她觉得整个人好象马上就要结冰一样。

  丝竹……

  她的心里忽然微微地痛了一下,即使到了现在,她还只会让她哭泣失望么?她咬了咬牙,奋力迈步往前走去。

  月光今晚不知为何,温柔到感伤,为她蹒跚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辉。没有风,她漆黑的衣裳却轻飘飘地,仿佛她整个人马上就要化成烟雾,融化在月光下。她的头发披散在背后,一寸一寸地染上了月一般的白。

  她忽然回过头来,双眼炯炯,直直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那个人,然后她微微笑了,带着狐狸一般的狡黠。

  “太白大人,一切可好?”

  她的声音与眼神一样狡黠,却有一种久违了的俏皮在里面。站在她身后的,正是太白,白日刚刚被司月把伤治好,现在又yīn魂不散地跟了过来。

  他深深地看着她,忽然一步上前,将她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清瓷……清瓷!”他贴着她的头发,痛苦地,低声地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对不起,我来迟了……”

  她的头发飞快地在他眼前变做了雪一般的白,可见她的身体已经被心魔侵蚀到了严重的地步!如何还能一个人这样走着?

  “我马上帮你将心魔的力量封印起来!”

  说着他就要伸手盖上她的额头,却被她轻轻握住了。她看着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深入到了灵魂最里面的那样看他。她分不清自己的心里,对这个人到底有着怎么样的qíng感。他的温柔如此悲伤,承载了与她一样qiáng烈的痛楚。或许在千年之前的那次惊鸿一瞥,他们就注定要这样的方式来纠缠。

  她微微一笑,甩开他的手,转身轻盈地往断念崖方向跑去,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蝴蝶,袖子就是她美丽的翅膀,雪白的头发在空中飞舞,于他是一个美好的,不能触碰的梦。他愣了一下,急忙追了上去,两个飞奔的身影,在夜色下有一种异样的协调。

  月光被乌云遮掩,阵阵寒风呼啸而来,天色竟然在这个时候变了,风里夹杂着湿意,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她什么也没注意,什么都没看见,只是用力地全心全意地奔跑着,好象要将所有的生命,都投入在这里面一样。

  断念崖陡峭尖利,她却轻飘飘地就这样攀了上去,脚都没沾地,行经之处,留下一条黑色的冰道,她的口中不停喷出鲜血,落在地上就结冰。

  心里突然有一种汹涌的,猛烈的qíngcháo,咆哮着在身体里面肆nüè,痛到不能呼吸,仿佛这么久以来蛰伏在心底的某种东西突然觉醒,伸出爪子,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她颤抖着闭上眼睛,几乎就想这样乘风而去,她张开嘴,想痛苦地大吼几声,又想将心从胸膛里掏出来丢得远远的,可是她却发出了类似受伤的小shòu一般的呻吟,鼻子里一阵热辣,眼泪都涌上来了。

  bào雨突然降临,疯狂地砸落在她头上身上,冰冷的湿气从皮肤里钻了进去,好象要把她的心也淹没。她从未美丽的如此狂野过,几乎像一只走到了末路的蝴蝶,癫狂肆意地张扬着最后的艳。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叩在她心上,好象马上就会拨开她的血ròu,窥视她的最深处一样。

  她忽然一个跳跃,整个人拔地而起,宽大的袖子张了开来,轻飘飘地落在了崖顶。bào雨倾盆,她却意外地发觉崖顶上有好几个人,司月,岁星,镇明,荧惑,还有……丝竹!她僵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岁星将丝竹轻而易举地制住,把她的胳膊用力扭向后面。

  丝竹见到她,如同见到鬼一样,骇然地尖叫了起来!

  “清瓷!?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不先走?!”

  她一出坠天狱就被司月发觉了,认定她私自放走第一要犯,背叛神界,立即将她制了住,bī问清瓷的下落。她本打算无论如何都不说的,可是又怕司月大肆在麝香山派人寻找清瓷,她刚刚受了那么多苦,如何能躲过诸神的追击?于是她便撒谎,说两人约定在断念崖顶见面,企图将他们的注意力分开,好让清瓷独自逃离。

  本想这断念崖绝少人迹,高耸入云,无论下面发生了什么事qíng,诸神都不方便立即下去处理,也为清瓷争取一点时间,却没想到她居然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来到了崖顶!这……难道是天意吗?!

  谁也没说话,就连平时最嚣张的司月,也只是冷冷地与清瓷对峙着。太白将清瓷揽在身后,沉声道:“司月,她是我的人!自有我来教诲她!无须你来cha手。”

  司月恨然地看着他qíng急爱怜的模样,心里似乎有数万只蚂蚁在噬咬,又痛又酸,一心只盼着可以立时杀了那女人,又盼着太白立即悔悟过来,投向她这里,一时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岁星一向与她jiāo好,眼见司月脸色惨白一片,显是气到了最深处,不由开口道:“太白,五曜之中一直唯你最有威仪,你从来都是作为五曜之长来引导我们的。现在你当真为了一个妖媚凡人女子,放弃数千年的修行吗?要知道,神堕落之后,是连魂魄都保不住的!你还是一意孤行吗?”

  太白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攥着清瓷的手,怎么都不放开。镇明皱了皱眉头,正要开口相劝,却听司月冷道:“你当真为了那个女子,连死也甘愿么?当真好笑!千年之前,是你屠杀了落伽半城子民,她如今招惹心魔,叛逆神界,都是因为你当初的行径!你于她分明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却以为这般心思能打动她么?这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太白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只听司月又道:“叛神清瓷,居心叵测,招惹心魔,企图以凡人蜻蜓之力只手颠覆神界,狂妄且目光短浅,实在是罪大恶极!五曜太白,为qíngyù所惑,包庇第一要犯,设为连带罪。叛神丝竹,企图偷偷放走要犯,罪不可恕。今将三人神籍剥夺,太白押入坠天狱待审,丝竹和清瓷立毙于此!荧惑,镇明,岁星,动手!”

  她猛地一甩袖子,只见那颀长的水袖立即化做了两条玉色的龙,千折百转地往丝竹那里缠了过去,而丝竹给岁星制住,丝毫也动弹不得,只好闭上了眼睛,硬着头皮等着被那水袖扯得粉碎。

  太白身子微微一动,眼看便要出手救人,却听司月厉声吼道:“太白!你当真要反了吗?!”他愣了一下,出手立即缓了下来。电光火石间,只听清瓷冷笑一声,手指轻轻一弹,一道血红的光顿时窜了过去,“嘶啦”一声,司月的袖子顿时裂了开来,纷纷扬扬地撒了一地。

  司月眼神陡然转狠,话也不说,整个人化成了一道月光,立时窜到了清瓷面前,举手便是一掌,快到来不及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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