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去死……去死!”
净砂喃喃地念着,手里的刀无意识地狠狠劈下,一下又一下。
她憧憬的小小的幸福,她渴求的小小温暖,全部死在她绝望的话语之下。
为什么?为什么?
师父为什么要给她这样一种任务?
加穆为什么最近那么古怪?
澄砂为什么可以一边笑一边看别人痛苦?
他们……看她伤心绝望,很快乐吗……?
黑色腥臭的血液沾了一头一脸,她却似乎没有了感觉,只知道一刀一刀劈在早就成糊烂血ròu的老妇人身上。
身体里面仿佛有一个怪物,贪婪地吸收她的疑惑和痛苦,然后茁壮成长……厉日刀忽然猛地一亮,几乎刺伤她的眼睛。
她的身体忽然往后一倒,无数血红的雾气从身体的千万个毛孔里迸发出来。
那是……什么?
墙壁忽然被一阵剧烈的撞击撞碎,尘土飞扬。
一道黑影闪电一般窜了进来!
她躺在地上,眯眼看他——好熟悉的身影……是谁?可恶的背光,她什么都看不清……那人也不说话,飞快奔到她身边,五指在她头顶张开,猛然抓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大门也被人猛力踹开,同样的一道黑影冲进来,一掌架住那人的手。
“人王,好卑鄙的手段,好毒辣的方法!你以为我乖乖任你摆布吗?!”
是加穆的声音!人王……不是师父的名字吗?!师父怎么会在这里?!
关键的一招被生生架住的人王恼怒异常,话也不说,动作奇快,只一挥手,无数符印扑天而来,bào雨一般砸向加穆!
“挡我好事!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三巨头!去死!”
符印凶狠地盖下,加穆就地一滚,让过要害,却见人王低身又是一抓,直接抓向净砂的头顶!
“想这么简单拿到妖之果?!做梦!”
加穆清叱一声,从背后陡然窜出一条漆黑的类似鞭子似的东西,飞快卷住人王的胳膊,将他猛地拉起,跌向一边。
人王毕竟老辣,也不反抗,顺势一滚,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把金光灿灿的匕首,唰地一声便削向鞭子。
加穆急忙收回鞭子,哇,他的宝贝尾巴要是给砍断了,日后可是三等残废呢!美男子选举肯定没他的份了!
这个人王,果然厉害,看样子不解开封印,没办法制服他了!
两个人各自站在屋子的一角,互相警惕对望,净砂躺在正中地板上,浑身被一团血色雾气包裹,一点也动弹不得。
加穆忽然一笑,飞快解开衣服的纽扣,一把扯下上衣!
他的心口纠结着繁琐的黑色纹路,有一个巴掌那么大,此刻纹路上开始发出光芒,缓缓跳动。
“人王,能bī我解开封印的人类,你是第一个……”
他抓破心口肌肤,抄血于掌。
“既然解开了封印,你是死是活,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和我们三巨头争夺东西,你还不够资格!”
他厉声念出古怪的咒文,心口上的纹路顿时蔓延开来,仿佛突然活了一样。
一团团漆黑的妖气裹在他身体周围,他的头发扬了起来,双眼突然变了颜色,眼眸由夜空一般的漆黑,变成了湖底一般的深蓝。
如果不是他此刻充满杀气,那双眼实在是非常美丽的。
“受死!”
他低叫一声,动作轻盈,忽然拔地而起,妖气纠结,化为利剑,扑头盖脸地砸向人王!
人王大骇!
láng狈地躲开第一击,却见头顶又击下无数黑色的剑!
不好!躲不开了!
他忽然一个后空翻,伏身于地,硬生生接下那些凌厉的妖气。
背后顿时一阵剧烈痛楚,忍不住张嘴喷出一口血来。
妖界三巨头……好厉害的妖气……
他喘息着勉qiáng站起,恨然地看着加穆。
半晌,他一个翻身,窜出了屋子!
“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三巨头收拾了!妖之果注定是我的!”
声音渐渐消失,刚才还闹得一塌糊涂的小小屋子,此刻安静下来。
阳光从破裂的墙壁孔里she进来,she在净砂脸上。
她一阵眼花。
这一切……是噩梦吧?
一定是噩梦吧……?
脚步声轻轻传来,然后一个人将她温柔地扶了起来。
加穆……
她无法动弹,怔怔地看着陌生的他,他的眼睛,为什么是如此冰冷的蓝呢?
她怔怔地看着,看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净砂,别哭。”
他的声音轻柔,有一种陌生的低沉。
他在说谁?谁哭了?
她吃力地眨着眼睛,好让那可恶的模糊水汽赶快离开。
谁在哭?
“净砂,对不起!”
他低声说着,忽地抬起手,一抓而下——!
19.回忆
她不动,眼睁睁看着那只无比熟悉的手罩上来,一把抓在她的头顶。
那一个瞬间,从他的手掌中传度过来无数冰冷的东西。
很冷,很冷……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说出的冰冷,仿佛他眼底的蓝,纯粹,绝对,无法躲避。
身体渐渐变轻,好象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带走。
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怔怔看他。
看他那双陌生的,冷漠的蓝色眼睛。
她记忆里的加穆,从来没有过这种沉稳冷酷的神色。
从她六岁初见他,一直到现在,整整十四年,加穆从来都是笑眯眯有些邋遢的样子。
她一直认为他就是这种脾气,什么都满不在乎,烂桃花,神经质,巧言令色。
但是,如今这个如同往常一样将她揽进怀里的人,是这么陌生,陌生到她不知道该怎么看。
“净砂,别怕,别哭。我永远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她恍惚。
这句话,究竟是现实还是回忆?
『怕什么?以后就由我加穆少爷罩你啦!放心,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你什么时候听说过骑士会抛弃公主?对,你就是我的公主哦,净砂!』记忆里,那个拽拽的小男生这样对自己说。
那个时候,他还扎着长长的辫子,面容清秀如同女生,身上穿着与众不同的时髦衣服,在一堆白球衣的师兄弟姐妹里分外显眼。
该怎么说呢?
她从小就是一个要qiáng的丫头,对于自己会落后于其他师兄弟这个概念,是属于完全不能接受的。
到现在她都记得,小小的自己,每天穿着布满血迹的白球衣,和喜欢恶作剧的师兄弟打架。
该修炼时,她花比别人多三倍的时间,一个人躲在后山树林里对着木头桩子练擒拿格斗。
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花一个小时的时间背诵那些拗口冗长的咒文,然后在第二天早上比别人都早起一个小时,偷偷修炼。
她到了如今都不甚明白,那个幼小的自己,为什么倔qiáng如斯,几乎是掏空了所有jīng力地拼命,对别人凶狠,对自己更是残忍。
而,澄砂从小就不太喜欢用功,她对得到师父的赞美似乎并不看重,即使被严厉指责懒惰,她也不过当面笑笑,然后背后偷偷哭。
当时,她其实不太看得起这个妹妹,虽然为了保护她无数次和调皮的师兄弟gān架,但,她其实是瞧不起不上进的澄砂的。
日子原本平乏单调,修炼,休息,修炼,吃饭……她从不对其他人嬉皮笑脸,把自己看做只会修炼的机器人。
刻苦的修炼当然换来师父的大加夸赞,她一直是师父眼里的优秀弟子。
可是,她的出色却惹恼了一些早她入门的师兄。
她被人递了警告的纸条,约她夜半去后山小平台决斗,不去的是懦夫。
她的傲气不允许被人看不起,于是她趁澄砂睡着之后,穿戴整齐跑去后山。
小孩子之间虽然稚气,却也有大人一般的自尊和原则,她原来以为是单独的决斗,踌躇满志地昂首走过去。
结果,黑暗里窜出十几个半大小子,用麻袋套上她的头,将她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
无论她平时如何能gān,毕竟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她挣扎,反抗,却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她才不会让这些卑鄙的小子听见她呼痛的声音!
剧痛和黑暗里,她只知道本能地去抓,去挥手。
最后终于给她抓中了一个人,她再不管其他人的拳打脚踢,豁出命地去攻击被她捉住的那个人。
耳边不停传来吃痛的喊声和狰狞地叫放手的声音,她如同没有听见,只知道拼命攻击那人,手脚全用上,甚至不惜用指甲去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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