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砂凄厉地吼着,胸口一阵剧痛。
身体最深最深的某个地方,仿佛有一双血淋淋的眼陡然睁开。
耳边恍然响起一种shòu的低呼,一阵一阵,连绵不绝。
心里有一种狂野的叫喊声,撕心裂肺一般。
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梦魇从她的耳朵里窜出来。
『暗星大人。』
它崇敬地唤着自己的祖先。
然而,它却对上了一双暗金的眸子,间中一条血红的瞳仁。
澄砂陡然抬头,黑色的长发划过空气。
她不过微微一笑而已。
*******
『净砂……净砂你听我说……』
『妖之果是对于妖魔而言非常重要而且特别的存在……』『它包含了妖魔的一切秘密……曾经托生在你母亲天净妖的身上……因为她命中注定要生一个天地间最厉害的妖魔……』『原本该和那托生的妖魔一起生出……不料遭到人王的窥视,意图抢夺……所以你母亲将它qiáng行分开,将妖之果放入你体内……』『……那果实如今完全成熟,你要小心……所有的妖魔都开始对你虎视眈眈……』『我会暂时离开你一阵子,你要照顾好自己,特别要小心人王。』『你最近还要注意澄砂,她的命运很快要发生巨变……』『当然,我说过,我是你的骑士,你是我的公主。这话不是说着玩的,放心,只放你自由几天,日后你一辈子还是我的……』『保重。』
……
……
……
她忽然睁开眼睛,静静地坐了起来。
周围是粉色的帐子,白色的chuáng单,熟悉的房间摆设。
这里是她的卧室,安静,昏暗,没有灯光,没有人。
手背上扎着吊水的针头,她看也不看一把拔出。
现在,她什么都明白了。
加穆的目的,师父的目的,澄砂的身份……
她终于记起曾经丢失的两岁时候的回忆。
那一天,澄砂出生的那一天……
原来,澄砂这个人原本就是一种虚幻的存在,她是某个巨大妖魔的托生。
她破开死人的尸体而生,恐怕是师父也没料到的。
师父原本一定是以为一切都可以从自己的母亲身上得到,结果却惹出这么多事qíng。
至于她自己究竟有怎样的存在意义,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母亲……
想到那一团模糊的血ròu腐尸,她浑身开始无意识地发颤。
是师父gān的吗?
是吗?是吗?!
她想哭,却没有一点泪水。
她从来也没有这样愤怒,痛苦,悲伤,后悔,震撼……这样种种qíng绪jiāo杂在一起过。
她的心都要被粉碎开。
身体里的妖之果完全成熟,她的感觉敏锐到自己都难以想象。
对于澄砂的事qíng,突然极度在意。
几乎是本能地,她立即就知道澄砂现在在具体什么位置,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那个时候太小,没有能够保护自己的母亲。
所以,至少,现在她要尽全力去保护自己的妹妹!
她不管她是什么妖魔鬼怪的转世,她是从母亲的身体里生出的,是她的妹妹!
净砂从chuáng上站了起来,赤脚走到窗边。
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或许这就是妖之果的力量吧!妖力不断化成灵力充斥经脉血管,她的心里却平静如同死水,一点波澜不起。
门突然被人推开,然后袭佑吃惊地叫了起来!
“老天!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知道自己睡了多少天吗?”
净砂已经穿好黑色大衣,将厉日刀握在手里,转身淡道:“我出去一下。谢谢你照顾我,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她飞快越过他,径自往大门走过去。
“喂!等一下!”
袭佑差点恼羞成怒。
怎么这两姐妹都是这么我行我素?一点都不听人话的!
“你刚醒过来,要去什么地方啊?还是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吧!不然澄砂回来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加穆说不定也会来看你,你就别动了!”
加穆……?
她顿了一下,嘴角冷冰冰地勾了起来。
“他不会来了,忘了这个人吧。”
她也打算将他忘了。
忘了一切快乐,一切甜蜜,一切曾经渴求过的小小幸福。
他从来也不是她的骑士,她也永远不会是他的公主。
所有的,不过是谎言和虚象而已。
只是想这样扳倒她天净砂,未免太天真了!
她会站起来的!站的比任何人都挺直,振作起来给你们看!
伤口她自己舔,痛苦她自己尝,但是,她绝对不会被打倒!
二十年的梦幻,现在是她醒的时候。
“不会来了……?!你什么意思?喂!喂!”
袭佑气急败坏地追上去,那个黑色的纤细身影却瞬间消失,仿佛影子一般,再没有一点痕迹。
他气到几乎抓狂,大吼了起来。
“一个个都这样!妈的!我也走了!谁愿意搭理你们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
他抓起放在沙发上的衣服,转身就要走,想了想,又停了下来。
可恶,他这个人就是心容易软……
“你们俩,欠我的天大人qíng,总有一天要加倍还给我……”
他絮絮叨叨地念着,用中xing笔在便条上写了几句话,贴在茶几上,这才关上灯,走了出去轻轻带上大门。
*******
月光凄迷,她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废墟里。
她恍惚着起身,轻轻踏上一截断裂的墙壁,左右看了看。
城市里,从来没有这种绝望的漆黑,没有一点灯光,没有一点声音,一片死寂。
只有头顶那一点点朦胧的月光,也被浑浊的空气阻隔了大半皎洁的光辉。
她从断壁上慢慢走下来,走上一条原本应该是宽敞马路的烂道。
地上全是倒塌的房屋,残壁断垣,原本高耸的路灯柱子也全部折断在地。
空气里有一种chūn夜特有的香甜气味,夹杂着灰尘,直冲鼻翼。
她没有抬头,慢慢往前走着。
要去什么地方,现在在什么地方,她都不知道。
她只想往前走。
长发被微风轻拂,撩在脖子和脸上,有一种不真实的朦胧的麻痒感觉。
她是谁?她是什么人?
她完全不记得,也不在意。
应该寻找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可她找了又找,找了又找,怎么也找不到。
有鲜血顺着她的胳膊滴在地上,一路蔓延过来,画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她走了很久很久,入目的只有废墟,各种房屋呈不规则的形状倒塌下来,竟然没有一个是相同的。
没有人,也没有生物。
偶尔路过一盏没有折断的路灯,它闪烁着不稳定的微光,她的影子模糊且暧昧,狰狞地一团,仿佛某只陌生的shòu。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她没有死?
啊,她的意识太模糊,连身体都好象是在自动走着一样。
就这样睡了好不好?
她什么问题,都不愿意回答,什么话,都不想听了……前方的废墟里,有一点骚动。
她停下脚步,无意识地望过去。
那团沉重灰色的废墟,慢慢地,一点点地被什么东西拱起来,砖头簌簌地滑落,带起无数灰尘。
然后,一根手指,两根手指……
一条细长的胳膊伸了出来,朝着她的方向缓缓招手。
『过来……过来啊……』
仿佛有声音在这样呼唤她,温柔地,诱惑地。
她慢慢走过去,听话地站定在那只手前。
『澄砂,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谁也带不走你……』她听见了净砂的声音,吃力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动作和神志都如此之缓慢,好象被稀薄的胶水从里到外糊住了一样。
『把手给我,我带你走。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姐姐……
她默默念着,突然有流泪的yù望。
可是眼睛里却是gāngān的,一点湿润的倾向都没有。
『把手给我吧,乖,听话……』
她乖乖地把手伸出去,搭上那只细长的胳膊。
可是,她却猛然一惊——!
她的手……居然是一只巨大尖利的shòu爪?!
漆黑的爪子在月光下散发着yīn险的光芒,一抓上去顿时将那条细长的胳膊抓得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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