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煦是个肚子里藏不住事qíng的人,范阳洲看他表qíng有些别扭,便问:“出了什么事了吗?”
温煦抱着头,用力挠了挠头发,“诶,怎么跟你说!”
范阳洲心头一凉。
不应该啊,明明已经做了结合,为什么叶矜的qíng况更严重?他和叶矜现在是命运共同体,他能感受到叶矜的jīng神线的脉动,它们像流水一样滑过他的心头,叶矜的jīng神图景明明好好的……
为什么会功亏一篑?
范阳洲简直想呕出一口心头热血,他道:“带我去见叶矜。”
温煦拗不过他,道:“好好好,副组长,你先冷静,我,我去给你找个轮椅!”
“我的腿又没断!”范阳洲扶额答道。
沿着长长的走廊,穿过两道门,哨兵和向导的病房是隔离开的,小明在一个紧闭的玻璃门前打转。他还没推门进去,卫高朗先出来了。
卫高朗看见他,一愣,说:“你来了。”
范阳洲越过他看了一眼,哨兵住的是独立病房,风chuī起纱窗帘,阳光被密密焊死的窗棂切割成一条一条落在病chuáng上。
叶矜坐在chuáng上,头发漆黑,正看向窗外,姿态宁静。他身上没有外伤,看上去也没遭受什么严苛的对待,范阳洲松了一口气。
卫高朗低声说:“他没事,就是……“
范阳洲皱了皱眉。
“医生说,他受到了qiáng烈的jīng神污染,暂时会有记忆混乱,意识模糊的后遗症。你放心,我刚才和他说话,他还认人,常识xing的问题也能回答出,就是反应有点慢,迷迷糊糊的。”
范阳洲问:“医生说多久能恢复?”
“好像是一两天吧……”
范阳洲点头。他的心总算是落地了,他从前有见过好几例这样的事故,受到记忆再现的哨兵,一到两天内都不同程度的会有记忆缺失,或者思维退化的现象,有人甚至会永久xing丢失掉事发当时的记忆。受到那样大能量的jīng神污染,不造成实质的脑损伤已经是漫天神佛庇佑。
卫高朗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现在这样,你说话注意着点儿,别刺激他。”
范阳洲点头,定了定神,单手推门走了进去。
他瞥见大白还神气活现地蹲在chuáng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叶矜。
叶矜也正在看他。
他的眼神很gān净,仿佛一眼就能望得见底。
范阳洲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一时间的冲动,又全部化作愧疚席卷而来,他仿佛正在一个荒原上接受太阳的曝晒,沉重的yīn影从头上压下来。
卫高朗清清嗓子,道:“叶矜,这位就是……”
叶矜闪亮亮的眼睛看着他,“你是范阳洲。”
卫高朗说:“呃,对,你们先聊,我出去一趟。”
范阳洲觉得喉头发苦,像是吞了一团荆棘。他走过去,蹲下握住了他的手:“对,我是范阳洲,是你的配偶。”
第21章 回家
叶矜仰头看他,“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明明他的脑子里已经天地颠倒,日夜混淆,他不记得这场婚姻是范阳洲亲手埋葬的,不记得他们曾经坎坷地承认失败,不记得他们最后无话可说,却还牢牢记着回家。
范阳洲心窝滚过一道酸楚,他喉咙几乎哽住,匆匆站起来道:“我去问医生。”
“按照您配偶的qíng况,我们建议是留院观察。”
“可是他说想回家,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医生沉吟了一下,说:“好吧,不过如果四十八小时后病人的qíng况没有好转,要及时通报医疗中心。”
范阳洲手上有伤,从医疗中心拿出来的东西,后续的药物,需要更换的防水带,全提在叶矜手里。范阳洲打量他的侧脸,觉得看到那样心无芥蒂的表qíng恍若隔世。
范阳洲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陷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中,在那个梦境里他们没有离婚,他更从来没有迈不过结合的门槛。
就好像他初见他的那一天,当时的他们,也许谁都没有想过那是命运的岔路渐渐浮现出荆棘与泥泞的前兆。
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他伸出手,微笑,说:“你愿意同我结婚吗?”
叶矜说:“好。“他的眼睛有太阳的光晕,闪闪发亮。
叶矜那时候,一定有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在和他结婚之前,叶矜曾经充满着希望。
然而在一天之前,他们看向彼此,眼神疲惫,昏暗不明。他们都被琐事泛起的深深的无奈和疲倦吸在水底,说不出话,透不过气。
范阳洲有些卑鄙地想,断头台上的铡刀,不是今天落下。
他该怎么告诉清醒了的叶矜,他们离婚了,自己却在他不知qíng的时候,qiáng行和他结合的事实?
他宛如一个执行死刑日期延后四十八个小时的犯人,几乎要跪在地上感谢上苍恩赐此刻尚能苟且。
叶矜头脑不清醒,范阳洲不敢让他开车,设置了自动行驶。大白自己飞到了后座,找了个凹陷处安安静静地蹲着,梳理自己的羽毛。
范阳洲眉头紧锁,大白不喜欢出现在人前,这样不打人还很配合是他第一次见。不知道jīng神状态的不稳定会对量子shòu有什么影响。也许待会给量子shòu管理中心打个电话咨询一下会比较好。
叶矜似乎对车内的装饰很感兴趣,从后座捞来一只海豹的小抱枕,问:“这个是你买的吗?”
范阳洲摇摇头,“不,是你放在那里的。如果你喜欢,可以带到家里去。”
叶矜胳膊圈着那只软绵绵的,填充着泡沫颗粒的海豹,说:“好。”
半晌,他突然说:“我想要个清洁机器人。”
范阳洲张张嘴,说:“你有一个清洁机器人了,在家里。”
“真的吗?太好了。”叶矜把怀里的海豹抱得更紧了。
范阳洲扭头看向窗外,不敢让他看见他此刻的表qíng,那一定是非常láng狈,手足无措的惭愧。他是做了怎样一个失败的家人。
他们把车开到房子前,莫夫人早就听说了五组出了重大伤qíng,抱着森里在门口等他们。
范阳洲开门下来,低头轻声问叶矜,“这是我们的邻居,吴主任,你还记得吗?”
叶矜茫然地眨眨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垂头思索了一下,范阳洲知道点到即止,立刻扶了扶他的肩膀,道:“不清楚也不要紧,明天就会记起来的。”
莫夫人迎上前:“我给小卫打了电话,他说你们在路上了,怎么搞得,这次这么严重?”
范阳洲笑了笑,“让您担心了。“他看了看叶矜,慢慢地说道:“阿矜受到了记忆再现,现在有点迷糊,所以才……其实他一直都十分尊敬您,希望您能谅解。”
莫夫人笑了起来,道:“你们两口子搬过来三年多了吧,我和老莫可是把你们当儿辈看待的,说这些做什么?”她过来拉住叶矜的手,说:“走,今晚就在我家吃饭了,老莫今天炖了一个下午的骨头汤,就等着你们呢。”
范阳洲说:“这怎么好麻烦您……”
莫夫人撇了撇嘴,道:“你们现在一个是个残疾,一个又呆头呆脑的,难道还要吃外卖不成?你能行,我们阿矜可是吃了大苦头,才不要吃外卖呢,是不是呀阿矜?”
莫夫人是看出了现在叶矜jīng神图景刚重建,眼中茫茫然,方便受人摆布,只要掐住了这个七寸,不怕范阳洲不配合。叶矜微微皱眉,看来还是没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被莫夫人拉着进了他们家的门,范阳洲只能苦笑着跟上。
莫夫人一进门,便叫道:“老莫,阳洲他们来了,你的鱼烧好没有啊?”
“来了来了,急什么!”莫先生围着个粉色碎花围裙,从厨房转出来,手里端着一盘清蒸鱼。
“进来进来,不用换鞋了。”莫夫人招呼他们。
四人围坐在桌前,范阳洲伤了右手,发了他一只勺子。
莫夫人一个劲地给他们夹菜,这个是补血的受了伤要多吃点,那个是补脑子的虽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不过吃总比不吃好。大家都是公会的人,说着话不知不觉总会又回到工作上去。
莫先生道:“记忆再现这个可不常见。”
范阳洲道:“是的,总部那边档案上也不过十年中有五例,而且都是在战时,没想到会出现在那里。”他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这种应该是可以避免的事qíng,害得阿矜……”
“诶,被这么说嘛,谁能料到呢,我和老莫执行任务这么多年,S级的都未必有这个能力。这次偏偏又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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