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萌在另一侧,随着人群的移动而离燕鸿越来越远,好在小棉袄的睡功一向不随外部环境而受到影响,半点儿没有被打扰的迹象。他忧心地看了一直帮着阻挡人群踩到老人家的燕鸿一眼,奋力往她的方向靠近。
燕鸿急忙冲他大叫:“萌萌,先出去,别往里面走,会受伤的。等一下在买灯的地方等鸿鸿。”一面又冲面前的人吼着:“往后面传,别往前挤了,再挤就要出人命了!”那人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边努力想止住颓势一边回头往后面大喊:“大家别再往前挤了,有人被踩伤了!”
见东方萌仍在往自己身边挣扎,燕鸿不由大吼出声:“快出去,保护好自己和小棉袄!”
人cháo又涌了过来,再抬眼时,东方鸿的身影已间隔了数十个人,渐行渐远。她心下总算松了口气,只要不被困在这中间,受到伤害的机率就要小一点。只希望他会记得那买灯的地方在何处。
大声的喊叫一传十,十传百,后面的涌势渐渐得到控制,只要后面不再推挤,前面的人停止移动,踩踏便渐渐得到了控制。
燕鸿虽然也被踩了好几脚,但她一直努力控制着重心,总算没有摔倒,至于已经麻木的大脚趾头,暂时让它继续麻木吧。赶紧帮忙把摔倒受伤的人一个个扶了起来,好在老人家并其孙只是最先被踩了几下,后来纯粹就是被其他摔倒的人给压住了,虽然看起来被压得够呛,却是免去了被踩之运。
“老人家,没事吧?”燕鸿帮老人家把身上的灰尘拍gān净,又帮忙检查了一下小孩子受伤的qíng况,好几处淤青和擦伤,轻轻捏了捏手脚,应该没伤到骨头。
孩子吓坏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抽噎着,小手紧紧拽着爷爷的袖子。
“谢谢夫人相救,小老儿没事,谢谢谢谢。”老人家总算喘上一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让他道谢时仍是心有余悸。
燕鸿和其他好心人帮着将受伤的人搀扶到了宽松一些的地方,又花了些时间帮着安抚、包扎,等她终于得以脱身而出,与家人们会合时,却发现十六和孩子们都在,甚至包括窝在伊人怀中熟睡的小棉袄。
可孩子他爹,却不见了。
72萌之流làng
“呜,爹丢了……”小叶子最先嚎啕大哭。
“呜,爹被妖怪抓跑了……”小火把忍了又忍,终于也扯着嗓子跟弟弟一起二重奏。
“呜,三叔被妖怪吃掉了……”兰雅将事实歪曲得更厉害,当然,也为俩兄弟的二重奏注入了新鲜的音符==
“……”小折子一语未发,可是那越来越红的眼眶,越抿越紧的小嘴已昭示了他处于即将爆发的边缘。
小棉袄在此魔音穿脑的背景音乐下仍是一动不动地继续睡大头觉,一点儿没为她爹的失踪而忧心。伊人松了口气,总算这个小祖宗没再折腾出什么动静,眼下就已经够乱的了,再加上这么几个不省心的娃,想想都替小姐头疼。
燕鸿抬头,无语以问苍天,老天爷难道是嫌她老公丢了还不够杯具么?
“二嫂,你带孩子们先回去找人帮忙,我和他们先在附近找找,有结果了就还在这里会合。”燕鸿努力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不能着急,萌萌估计是想回去找她,沿着刚刚回来的路去找,一定能找到的,一定!
跟十六商量好接下来的安排后,燕鸿便与几位家丁一人一个方向前去寻人了。十六和伊人带着哭哭啼啼的一长串娃回府报信。
候府众人一听东方萌不见了,自是炸了锅一般,东方玉马上调了一队jīng兵便服上街寻人,另外派人给宫中正被太子召见的东方齐报信,让他向太子借几名暗卫去查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以免东方萌被不法之徒相挟或遭人拐骗。
正当公府一家人为东方萌的失踪而心急如焚之时,东方萌却如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人海中乱转。跟燕鸿所想无差,他将小棉袄jiāo给伊人之后,越等越焦虑,越焦虑越无法继续原地等待,于是趁众人一个不注意,自己偷溜着回头来找燕鸿。
可是如此汹涌人cháo,想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何况,他对京城一点儿也不熟。
他呆呆地站在街角远望,人头攒动,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却不见她的身影。他抿了抿唇,握紧双拳走进了人群之中。
月儿初升,银辉淡洒人间,照耀在每个人脸上,都是那么喜气洋洋。东方萌看着周围的张张笑脸,神qíng茫然而无措。
之前身居人海却无丝毫不安,是因为有她在身边。如今她不知身在何处,他对人群的恐惧也逐渐回笼。
为什么他们这么高兴呢?明明她不见了啊……
嘈杂的乐声从彼方传来,他一个激灵,蓦然记起她是留在舞龙队伍和花车近旁的,脚下毫不迟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
作为一个福泽深厚的王爷,靖南王沐锦楠这些年在远离京城千里之外的洛城一直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虽然年过三十却仍未娶亲,但作为当今圣上最疼的嫡亲弟弟,当今太后最爱的嫡亲幼子,他自认这小小的遗憾更能提升他的身价。
皇兄可能是因为要退位了,所以才越来越啰嗦,每个月写落落长一封信来说教还嫌不够,每隔数年逢年过节的还特意把他召回京城来面训一番。
身为男儿就一定要娶妻生子么?如他一般****倜傥赛潘安,一朵梨花压海棠的真名士,若真世俗滴成了亲生了娃,这满朝的少年郎得多伤心啊……
咳,是的,当今最闲云最野鹤最离经最叛道的靖南王爷,他无爱娇之心,只有龙阳之好。虽然他自认无伤大雅,本朝也确实民风开放,喜好男风之事非不能容于世俗。但断袖断得如此高调如此张扬如此不羁如此无拘的,仅此一人。
只是他的长相……与传统意义上的断袖男相去甚远。他不是不英俊也不是不潇洒,甚至他的长相较之另一位驻京的兄长汝南王更甚一筹,只是那一脸粗犷的络腮胡(请参考“猛张飞版络腮胡”),在洛城人士心目中,那真是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啊……
所以他那惊天动地的容貌,只有皇室中人有幸瞻仰过,当然那已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那时,他还没发育,没来得及长胡子。
皇帝于深宫中抚额长叹,数十年如白驹过隙,他已经快忘记小弟本来的模样了。
作为一个福泽深厚的皇帝,后妃们和谐相处,儿子们兄友弟恭,女儿们娇俏可爱,自家兄弟也是一个比一个支持他的朝政,日子本来过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除了一点,他最小的弟弟,当今靖南王,立志断袖到寿终正寝。断袖就断袖呗,好歹也做做样子生个儿子传传香火啊,咳,虽然他家的香火够多了。但是只要一想到太后那“你都不管管你弟弟”的哀怨眼神,身为一个孝顺儿子的某皇帝就很苦闷。
母后哇,阿楠他是我弟弟,可也是您儿子啊。您都管不动,朕又能如何呢?要不是您当年那么不计代价地宠他溺他,他会变成如今这幅连皇帝兄长也不放在眼中的死样子吗?
皇帝抑郁了一阵子,突然发现原本还在面前乖乖听训的小弟又不见了!!
“靖南王呢?”皇帝发难,可恶,又让他给跑了!
“回陛下,靖南王他,他刚刚偷溜了……”小太监回答的战战兢兢,汗都滴到地上湿成一片了,却不敢伸手擦,心里暗暗叫苦,这叫什么事儿啊,人家兄弟俩掐,每次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底层小众。
“大胆,他走你们不知道拦着吗?”皇帝牙齿都快咬碎了。那小子滑溜得像条泥鳅似的,好不容易趁过节全家团圆的时候逮着他训一次,这下溜了,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逮着了!
“陛下饶命!”小太监gān脆趴在地上不起来了,他拦?他敢么!他当时拦了,皇上是能训得全身舒坦了,事后他这小虾米还不得掉几层皮?靖南王虽说不会对他用大刑,可他捉弄人的本事那是放眼全天下也无几人能敌啊……所以,宁肯忤逆皇上,不可得罪靖南王,这是他们这群可怜小人物的皇宫生存潜规则,一定要坚定遵守!
“行了行了,起来吧。他去哪儿了?”皇帝也不是不明是非之人,自己都管不住的人,这些太监又岂能管住?
“奴才听靖南王好像说了句,今儿过节,街上指定热闹,出门儿的……俊小子肯定很多。”小太监迟疑了片刻,还是完整地说了出来。
“这个……死小子。”
“两斤,你说那是什么?”靖南王兴奋地指着正前方,大声地叫道,规模相当可观的胡子一抖一抖。
“禀五爷,那是舞龙杂耍,每年上元节必备曲目。还有,属下名叫梁晋。”梁晋一脸黑线地答话。
“啊……舞龙少年……”咏叹调起。他好些年没回京城,原来已经多了这么好玩儿的东西啊。
“王爷您认识哪个?”他就知道王爷关心的重点永远异于常人。
“本王神jiāo已久,不行吗?”
“……”沉默是个好品质,两斤,哦不,梁晋对自家王爷的脾xing,向来不置一词。
“走,跟本王上前会会。”
而此时,东方萌跟着舞龙队伍身后长长的人群,已行至皇宫门口。
这几年上元庆典的舞龙技,最jīng彩的部分要沿着太极门一路前往重华门表演的,皇宫沿线的主gān道一定要走完,借以让帝妃们得以分享民间喜乐,也是老百姓们向天子表达臣服和敬意的一种方式。
东方萌的眼睛已经有些发红,因为在人群中钻来拱去地找人,发丝有些零乱,衣衫也蹭了些尘土。眼泪含在眼眶中,他脸上的凄色与周围人的喜色明显呈两极分化。
“鸿鸿……”他轻轻喃道,吸了吸鼻子,又不死心地往人群里钻去。不小心被人推了几下,他的泪终是掉了下来,却并不曾停下脚步。
“对不起,哎,是不是撞疼你了?”撞到人的年轻书生赶上前来道歉,见东方萌泪眼朦胧,不由愧疚之心大起。
东方萌紧张地看了来人一眼,微微有些退缩,最终心里的渴望战胜了恐惧,他几经抿唇,终于开口向陌生人问道:“看到鸿鸿了吗?”
“鸿鸿?是你的家人吗?”书生皱眉问道,见东方萌又瑟缩了一下,心想这少年如此弱不经风,稚拙可怜,该不是跟家人走散了吧?
“鸿鸿,妻子。”东方萌又掉下一滴泪,小声地说道。怕这人没听见,又壮着胆子大声说了一遍,大眼期待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希望他能告诉自己鸿鸿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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