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发生得太突然,就连当事人吕伟也在手掌传来剧烈痛楚时,才晓得他的右手三根手指和身体分家了。
吕伟发出惨叫。他没有想到皇甫桀竟会在他伸手拉他的时候挥刀砍向他的右手。
皇甫琉也惊呆了,连惊叫都忘记。
吕伟手掌鲜血喷涌而出,吕伟一个劲惨叫。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皇甫桀yīn笑着,趁吕伟不备,两手挥起刀鼓起全身力气砍向吕伟的腿。
吕伟倒下,靠近膝盖内侧的地方喷出大量鲜血,皇甫桀砍的这个地方太狠,让他连站都无法站起,疼得他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皇甫琉在发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看见他的四皇兄,那个一直被他欺负的四皇兄,挥着那把单背刀,一下又一下砍在吕伟身上。
血,流满吕伟全身。
身上、脸上被溅了不少血的皇甫桀yīnyīn地笑,拖着刀走到吕伟头边,对吕伟看了看,露出白森森的小白牙,缓缓举起手中单背刀。
「不要——!四殿下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一条狗命!救命!救命啊!五殿下救命啊——!」
吕伟吓疯了,他不明白皇甫桀怎能挥得动那把单背刀,他不明白皇甫桀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他不是一个小孩子吗?他怎么敢挥刀砍人?而且砍的全是他身上的关节处?
吕伟本不应该被打倒,他输就输在太轻视皇甫桀,又太没有防备,就算看到皇甫桀拔出单背刀也没想到他会有力气挥动这把刀。
皇甫桀看着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皇甫琉,对他微微勾起唇角,然后一刀劈下。
血从地上那侍奴脸上溅起,甚至喷到了他的脸上。不过没关系,等下擦擦就gān净。
听,地上那人叫得多好听。他在向自己求饶呢。
如果吕伟此时能鼓起勇气逃跑,也许他还能留得一条命在。但他被皇甫桀突然爆发的凶残给吓傻了,从小深植在他心底对皇家人的恐惧慢慢笼罩住他全部的神智。
他忘记了他曾经对这位四皇子有多耀武扬威,他也忘记了这位四皇子人小武技差,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皇甫桀一直看着皇甫琉,一边看一边挥刀。
一刀又一刀,刀刀砍在吕伟脸上,吕伟的声音逐渐转弱,身体抽搐几下就不再动了。
「啊啊啊!娘!舅舅!娘——!」皇甫琉终于叫出声,大哭大叫,却连一步也走不动。温热的液体湿了他的裤子。
皇甫桀低头看看脚下的人,踢了踢他,确定他已经毫无威胁后,拖着那把染了血的单背刀向皇甫琉走去。
很好,这人死了,就不会bī得张平再为他出头。明明很qiáng却不得不装弱的张平也不会再为他挨打。
皇甫琉还在尖叫。
皇甫桀深深盯了他一眼,对他露出一个很诡异的笑脸。院外的人听到五皇子的叫声,应该就要来了吧?
皇甫琉只觉得自己看到了恶魔,从地狱来的恶鬼。
「记住,吕伟要杀你,所以我们一起杀了他。如果你忘记,我就杀了你。」
恶魔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一直到他点头。
然后那个魔鬼走过来qiáng行拉住他的手,把他拖到脸被砍烂了的吕伟身边,把刀塞进他的手里,握着他的手一起挥动。
「吕伟是我们一起杀的。记住了吗?」
皇甫琉点头,他害怕得只会点头。
血,还是热的。溅到脸上的感觉那么明显。皇甫琉眼睁睁地看着吕伟瞪大的双眼,眼睁睁看着那双眼睛从眼眶迸出、然后随着单背刀落下变成一滩血水。
他杀了吕伟,吕伟看到他杀了他。
皇甫琉不知道皇甫桀什么时候放开了他的手,他也不知道皇甫桀在自己肚子上划了一刀,然后躺在他身边。
皇甫琉被吓得连哭也忘记,就这样呆呆地坐着。
张平带太医赶到武辰院时,武辰院已经大乱。太监、宫女、包括侍卫挤满了整座院子。
张平心脏猛跳,发生了什么事?他故意拖了点时间才把太医带来,怎么他才迟归一会儿,这里就变天了?
杨都尉抱着他的外甥连声哄慰,可不管他怎么哄,小孩子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呆呆木木的,像是傻了一样。
杨都尉急得想要杀人!不过就半个时辰而已,等他按例巡逻归来,却发现武辰院到处都是人,到处一片慌乱。
地上躺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再看到自己外甥一脸一身的血,吓得他连忙从宫女怀中夺过查看,还好那都是别人的血,刚放下心却发现小孩神色不对头。
这位五皇子嘴中一直在叨念着什么,杨都尉伸耳过去仔细听,发现皇甫琉一直在重复一句话:「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杨都尉看看地上的死尸,怎么叫都无法把小孩叫回神,再看地上那个四皇子,腹部赫然一道伤口,那孩子竟然一直忍着没哭没喊,还问他弟弟有没有事?
杨都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四皇子。
四皇子捂着肚子断断续续地道:「他、他……打倒我,拔刀要杀五皇弟,说什么人为财死,还说说……要嫁祸我……和五皇弟一起、一起……」皇甫桀话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武辰院的事很快就被皇帝知道。
杨都尉自领责罚,被胜帝当庭责杖三十。
侍奴吕伟已死,四皇子皇甫桀重伤,五皇子皇甫琉被吓得发起高烧。
唯一应该在场却不在场的张平被叫去问话。
张平老实说了,说吕伟定要他去请太医为五殿下治疗伤口,四殿下无奈,只能让他去。后来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武辰院之事疑点甚多,但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侍奴吕伟心生叛逆,打伤四皇子后,又拔刀去杀五皇子,但没想到会被四、五皇子连手反抗,最后反而不敌被杀。
皇帝在怀疑,两位皇子的师父杨都尉在怀疑,五皇子之母杨昭容在怀疑,四皇子母亲的贤妃也在怀疑。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怀疑,都无法给出一个完整的图画,他们总觉得什么地方缺少了一块,可却不知到底缺了哪一块。
现在真相只有等五皇子病好才能知道了。
张平也在问皇甫桀。
皇甫桀躺在chuáng上喝完药,对张平道:「苦。」
张平笑,「良药苦口利于病。你肚子上那刀可不轻。」
皇甫桀还是回了一个字:「苦。」
「好、好,算我怕了你。你要吃酸的还是甜的?」
皇甫桀想了想,「酸的。」
张平只好起身去给他拿宫里腌制的酸梅。真不晓得这小子怎么这么喜欢吃酸的东西。
张平把酸梅倒了三颗放在小碟子上端到小孩面前,用牙签挑了一颗喂他。
小孩吃得津津有味。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孩吃完梅肉,也不肯把核吐出来,就含在嘴中把玩,把梅核滚到这边又滚到那边,含含糊糊地道:「吕伟要杀五弟,我和五弟一起杀了他。」
「真的?」张平倒不是怀疑小孩说谎,只是对两个小孩能夺下大人手中的刀,然后又杀死他感到诧异。
「真的。」小孩吐出梅核,露出些许笑容。
张平摸摸他的小脑袋,安心地吐出一口气,「你没事就好。」以后不管谁说什么,我也不会离开你了。想想,还有点后怕。
小孩摇晃着一颗大脑袋在张平的手心里蹭来蹭去。
「怕不怕?」
「怕。」他怕老五醒来不顾他的威胁说出所有实情。
两天后五皇子皇甫琉烧退也能说话了。
当今天子闻讯亲自前去看望。
胜帝坐在五儿子chuáng前,尽量柔声问道:「琉儿,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父皇。」
皇甫琉摇摇头,他娘守在一边焦急地看着他。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吗?」胜帝安慰了儿子几句,便欲寻求心中疑惑。
皇甫琉拼命摇头,接着就哭泣起来。
他娘杨昭容在旁伤心地道:「皇上,贱妾也问过他同样的事,可一问他就哭,有时还会大喊大叫。请了太医来看,说是琉儿他被吓坏了,建议最好不要再提当天的事,免得刺激他。」
胜帝叹息,「怎么会这样?」
「皇上,您可要为琉儿做主呀。」杨昭容垂下泪来。「我们母子俩从来没想过要争什么,这辈子也就求个平平安安。皇上……」
「朕知道妳懂事。」胜帝看着眼前女子,心下顿时柔和不少。
「武辰院的事朕会查明,好给妳母子俩一个jiāo代。」
「贱妾代琉儿谢过陛下。」
胜帝又安慰了杨昭容几句就待离去,正转身间就听身后有人叫:「父皇,父皇!」
「琉儿?」
皇甫琉泪流满面,向胜帝伸出手。
胜帝不忍心下,走到chuáng前把儿子拥进怀中,「别怕,父皇就在你身边。」
「父皇,我、我杀了他……我杀了他……」皇甫琉抽噎道。
「你杀了谁?」
「吕伟……我杀了吕伟。」
胜帝心中闪过一丝异样,「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因为……」皇甫琉的脑中闪过什么,好像谁在他耳边不停地告诉他:吕伟想杀他,所以他们才会杀了他。
52书库推荐浏览: 易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