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楚玉已经学会不从容止脸上判断现在的形式,便拉了下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的流桑,问道:“谁会赢?”
“啊?”流桑缓过神来,想了想道:“容哥哥吧,我看花哥哥已经没有余力,容哥哥却不同。”
果然,过不片刻,容止长剑一摆,竟然将身体周遭环绕的几乎织成网一般的剑光尽数dàng开,花错身形疾退,才退了不过四五尺距离,便扑的一声跪倒在雪地上,他双肩双腿上she出来四道血箭,抛向半空后,零落地洒在雪地上。
雪白血红,相映极是美丽,也极是惨烈。
花错剧烈喘息,胸口起伏不定,脸上身上的汗水被寒风一chuī,正是让他如坠冰窟,他抬眼望着容止,满怀恨意喝道:“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想必我这种已经没用的棋子,杀了也是无关紧要的。”
容止却反手将剑jiāo还给鹤绝,才转头笑吟吟地望着花错,柔声道:“与你jiāo手,不过是满足你的心愿,我杀你作甚?”
他言辞之中丝毫不带火气,依然是那么平淡,花错望着那双柔和宁静的眼眸,忽然间悲从中来,他双目通红,悲愤狂笑道:“容止,我诅咒你,终有一日,你会尝到肝肠寸断,心碎yù死的滋味!上天绝不会让你如此逍遥,终有一日一定会的!”
他顿了顿,语气微微缓和,神qíng却是怨毒至极地道:“我愿终有一日,你会因为得不到什么而辗转反侧,得到了之后又日日夜夜惶恐失去。”
这个人……这个没有心的人……
谁能伤害他?
他死死地盯着容止,好像要将他这一刻的模样烙印进心里,一个字一个字清楚无比地道:“我愿终有一日,你付出一片真心,却被人弃之如履,因爱别离,求不得而失措发狂,身心千疮百孔。”
这个人……他没有眼泪……
谁来摧折他的微笑,谁来毁灭他的从容?
希望他会痛苦,希望他哭泣流泪,希望他……
花错闭上眼睛再张开,勉qiáng摇晃着站起来,撕下衣衫给伤口止血。容止下手巧妙,并未伤及他的筋骨,肌ròu也是顺着纹理切开,包扎止血都很容易。他扎好伤处,再度看向容止,面上已是一片坚毅:“我若活着,这辈子余下来的时日都会来寻你报仇,我若死了,化作厉鬼也要日日夜夜纠缠诅咒你……你不杀我,日后定会懊悔莫及。”
容止笑道:“请便。”对于花错的威胁,他并没有如何放在心上。
鹤绝从容止手上接过剑后,扯下容止缠绕的衣料,猛地一挥剑,剑身上发出凄厉的鹤鸣声,他使剑时是听惯了这声音的,可是不知为何此时却没有欢悦之感,他此番前来,目的已经达到,离间了容止与花错,也顺带报复了花错,本该十分高兴,可他心头却陡然生出一股怅然之感。
留此已是无益,他收剑回鞘,转身扬长而去。
花错深吸一口气,转头环顾四周,此时的他仿佛由仇恨铸成,目光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只在看到流桑和楚玉时,稍稍和暖一些,前者是不解事的小孩子,至于后者,在花错的认知中,是跟他一样被容止欺骗的可怜人。
“公主。”花错望着楚玉,恳切道:“容止此人冷酷无qíng,纵然在他身上花费再多的心血,也得不到半点真心相报,花错从前遭容止欺瞒,对公主多有不敬之处,也不奢求公主谅解,只盼望公主不要像我这般,给人骗了这么久。”
言尽于此,他单手提剑,蹒跚着朝远处走去,红色的背影在雪地里渐渐变小,最后缩成一个小红点,宛如一滴凝固的血液,隐没在荒芜的雪地里。
墨香有些不安地走近容止,问道:“公子,就这么放他离去,好么?”语意之中已是隐含杀机。
这并非为了他与花错之间的私人恩怨,而是怕花错伤害到容止。方才花错赌咒般怨恨的誓言让他担忧,虽然说这些年来,容止的许多谋算计策,都是jiāo给他来主导,但是有时候实施起来,会需要花错来跑腿,如此下来花错也算是知道了不少内qíng,从前花错一味信任容止倒也罢了,现在花错成了敌人,倘若他有心,可以破坏容止的不少安排。
容止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顾虑,但是我既然说了不杀他,也希望你不要自作主张暗中下手,他若是要来,便冲着我来好了,难道我会怕他不成?方才我与他jiāo手一番,用的是这四年来思索悟出的剑术,待他静下心来,便会从中获益,五年之内即可大成,也算是我回报他四年相伴相助之qíng……嗯?公主你做什么?”
将剑还给鹤绝后,他的目光便重新转向了楚玉,一直注意着她的举动,就连墨香过来说话,他也分了一半儿心思望着她,这时见她走到马车边,拿起被他放在车边的桓远的佩剑,忍不住微微惊讶,出声询问。
楚玉捡起桓远的剑,翻来覆去仔细看了一会,才小心握紧拿在手上,接着慢慢地走到容止身前。
不光是容止,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她该不会想像花错那样,也跟容止那么打上一场吧?
第216章 第一个回合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楚玉走到容止面前。
自然,她没有像花错那样凶猛地一剑砍过去,拿着剑也仅仅是拿在手上,既不放下,也不举起。
容止面上微微笑着。
其实他的气力并未恢复太多,方才与花错一战,已经耗费了几乎全部的体力,只不过他掩饰得极好,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来。
楚玉提着剑,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好像在寻找什么,确定找不到后,才正眼瞧向容止,掀了掀眉毛道:“现在,该不会再有人来抢我借的这一步吧?”别一会又来一个什么绝的。
容止没料到她注意的竟然是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道:“约莫是没了。”
楚玉满意的点了点头:“那我们接着刚才的,借、一、步、说话吧。”说完她便率先朝一旁走去。
容止有些茫然,但还是跟了过去。
假如楚玉就这样一剑朝他刺过来,现在的他未必能抵挡得住,但是容止心念一转,暗道她若是真想出气,那便让她刺一剑好了。
两人就这么“借一步”去了,但一旁的人却不放心,墨香一拉宇文雄,就要跟上去,桓远则轻拍了下阿蛮的肩膀。
听见身后传来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楚玉一皱眉,转头道:“你们不要跟来。”这话是对桓远等人说的。
而她声音传开的同时,另外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不要跟来。”
一模一样的四个字,低缓平和地从容止口中吐出,与她的声音节拍不偏不倚地吻合在一起,一个清朗一个低柔,却又仿佛能融在一起。
两人俱是一楞,片刻后各自回过神,楚玉冷笑一声,投给桓远一个放心的眼神,容止抿了抿嘴唇,朝墨香摆了摆手,两人便又继续朝前走去。
一直走到了确定没有第三者可以听到他们说话的地方,楚玉才停下来,转过身面对容止,容止一直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四五尺的距离,见她停下,也跟着停步站定。
面面相觑的两人沉默了许久,容止才缓缓开口道:“公主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楚玉奇怪地道:“你怎么反过来问我?方才不是你叫我借一步说话的么?现在你可以说了。”要借一步说话的人是他,问她有什么话要说的人也是他,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容止微微颦眉,很细微很细小的动作,即便是站在他面前的楚玉也发现不了。
他在等着楚玉质问他,甚至等着楚玉刺他一剑,相信事到如今,楚玉应该也发现了许多东西,但是为什么她依然能如此平静,平静得甚至宛如静瑟的湖面?
面对在他预想之外的反应,他有些茫然,现在的楚玉,甚至有了一些他看不穿的东西,仿佛有什么跳出了他掌控之外,让他捉摸不定。
这qíng形极为陌生,因此他只有先沉默着,心中抽丝剥茧般地慢慢梳理思绪。
等了好一会儿依然不见容止说话,楚玉想了想,无奈道:“好吧,既然你不说,那么我就说了……”
“我问题不多,只有三问,第一问,你就不怀疑那时候我是在胡说八道?”一想起容止将她说的那些话都听进耳中,楚玉便不由得一阵发窘,那时候她是真以为容止听不到,才放开了尽qíng说的,把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比如她最大的秘密,又比如她喜欢他这件事。
秘密bào露了也就bào露了,反正她现在已经不是公主,容止看起来也没有传扬这件事的意思,但是——纵然是站在郊外寒冷的雪地里,楚玉脸上依旧禁不住微微发热,倘若那时候知道容止是醒着的,打死她也不会说出那些话……她简直就是当着容止的面做了一场长篇表白外加自我介绍。
那些话,一个人自言自语发泄一下也就罢了,对着喜欢的对象说,实在太过ròu麻,也太难为qíng了。
容止温声道:“我为什么要怀疑呢?虽然公主当初所言极为不可思议,可是异地处之,细细想来,也确实合qíng合理,我有什么道理不去相信?”
他目光如水,嗓音柔和,楚玉对上他的双眼,心中叹息一声,别开视线:“换做别人,绝不会如你这般作想的。”
来到这个时代,就连身为当事人的她自己,也花了好些天才接受这个事实,倘若是别人听她说了这些话,只怕会立即斥她为疯子,但容止却会站在她的角度仔细思考,相信她的每一句话。
从前她和容止说话时,有时候会因为自身顾虑,说出一些没头没尾的话,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轻忽,而是会认真地思索,并说出他的见解。
这种仿佛不经意处的温柔,让人不知不觉心动,但是很久过后,也许才会发现,那只不过是他个人的习惯,习惯于缜密的分析每一件事,造成温柔的假象。
思绪慢慢地越跑越远,眼看着楚玉就要回想到她刚来到这里的事,忽然被容止的声音唤了回来:“公主既然问了,那么可否也让容止解惑一二?”
楚玉一愣,心说刚才让你问你不问,现在我问了你又来反问,但是反正横竖是要说开的,她也没什么意见,只道慡快:“你问吧。”
容止很诚恳地问道:“请问公主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别有用心的呢?”看楚玉现在的样子,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他一些心思,但是他却不晓得自己是哪里露出来的破绽,难道是他昏迷后花错不小心泄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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