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有本事bī他说出来,自然也有本事查得确凿证据。我又何必否认。”女生挺直了脊背,眉间一片清寂。
她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却能在短短几日里迫使jian诈狡猾的孙海退无可退,拱手jiāo出自己,低声求和。
单是这个结果,就足以让人觉得可怕。
“吞并长信的事,容后再议。我有些话要和唐同学谈谈。”他正式逐客。
“好,好……”孙海已经完全失了主动权,低头哈腰的样子看得唐小音一阵反胃。他临走前回头望了眼那个神色鄙夷的女子,讪笑着去了。
夜色渐凉。
沉默有时像是一种武器,压迫胸腔。
“之前的照片也是你贴在网上的么?”顾钧青喝一口咖啡。
“对。”
“引诱以陌去医院是故意的?”
“是。”
“在保温瓶里下药的是你?”
“瞿甜甜做的。”
“药是你给她的?”
“对。”
“你的戏演的很不错。懂得以退为进找辅导员坦白来洗脱嫌疑,也知道用金蝉脱壳来找瞿甜甜、郑烽做替死鬼。只可惜,你高估了孙海的人品,也低估了郑烽的勇气。前天晚上,他去自首了。”
“是么,撞人逃逸,够判几年?”唐小音的脸上依旧绽放着柔和温婉的笑容,犹如一朵娇媚盛开的花。此时的她与平日里柔弱怯懦的样子没有半分相似,眼里闪烁着莫名兴奋的光泽。
“无论是怎样的结果,那场事故是他需要承担的责任,而不该是你用来要挟他的手段。”顾钧青语意清冷。“虽然我对你这么做的原因不感兴趣,不过有人托我问问理由。
包厢的镜面玻璃后面,是另一个小间,没有开灯。
身穿黑色羽绒服的女生背靠镜面坐着,那黑暗充斥在房间里,看不到边际。
她用尽全力抓着身边男生的手,犹如孤立无援的海上抓住的唯一一块浮木。
男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从未看见这个坚qiáng的像小坦克一样的女子表现出这样软弱的qíng绪。他的心狠狠的疼起来。他起身,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唤她的名字。
“原园……”
是的。他们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个灯光莹烁的包厢里的一切,清晰的听见所有对白。
当沈瀚听到唐小音的每一次承认时,身为局外人的他亦会觉得窒闷而压抑,何况是他身边那个与唐小音朝夕相处三年时光的原园。
友谊。信任。互爱。
她们之间千丝万缕的qíng谊犹如一张jīng致的蛛网,却在bào雨中支离破碎。
在黑暗里,他看不清她的表qíng,只能紧紧抓着她的手。
唐小音微笑着,那笑如此熟悉。温和的,淡然的,美好的,像是最亲近的温暖。
她说,当酒醉的许戍念着她的名字的时候,我才知道,安以陌所谓的撮合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而我却信以为真,一心一意的爱着那个爱她的人。
她说,我曾付出了多少努力,你们知道么?你们当然不会知道。可是无论我怎么做,他眼里都是她的影子,再也没有我容身的地方。
她说,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不会在酒吧喝到烂醉,不会和那个恶心的孙海发生一夜qíng。也不会有那个孩子。所以我带她去医院,让她看见我的疼痛。也让自己在重生的第一刻起,记住这个让我疼痛的女人。
她说,一切都是因为她。她带给我所有的不幸,让我痛不yù生。而她却抓住了你,顾钧青。她想要一步一步往富太太的位置上爬,我偏要把她拉下来,让她也尝尝身败名裂被人抛弃的滋味。我利用了孙海。巧的是他目击了郑烽撞人逃逸的一幕。于是郑烽和那个傻女人瞿甜甜成了我最好的棋子。
她说,我恨她。恨不得用我所有的力气来报复她。
她依然在笑着,秀美的容颜有几分苍白。
原园缓缓阖上眼。
她仍然记得那场对话。
当瞿甜甜红着眼吼道“我说了,安眠药是我放的,人也是我搬出去的!全都是我做的,你还想怎么样?”
却看见郑烽一把抓过她,紧紧拥在怀里。
“够了。甜甜。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谢谢你。”他说,“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不小心撞了人,所以被人抓住了把柄。”
瞿甜甜的眼神,空dòng的悲凉。她定定的看着郑烽,低头啜泣。
“甜甜,如果……你会等我回来吗?”
她笑着点头,眼泪从眼角滑落。
那一刻,他们彼此言爱。
他临走的时候说,原园,带我向以陌说声对不起,照片和安眠药都不是我的本意。
夜色渐浓。
原园眼底泛起一阵cháo湿的雾气。
唐小音的话就如同食客们手中握着的餐刀,而她的心就如同盘里五成熟的牛排,狠狠的切下去,连ròu带血一刀一刀的被割成小块。
从来没想过,甚至没有丝毫的怀疑。
那个可以分享秘密,丝毫没有顾忌的人。
那个能在深夜里拥抱抵足取暖的人。
那个可以用“姐妹”这样的字眼来形容的人。
眼泪落在来,滚烫的灼伤了脸颊。
“这是一张支票。”顾钧青把一张薄纸推到唐小音面前,“三天之后,会有人送你去其它城市。”
“这算是让我远离安以陌的jiāo易?”她冷嘲。
“这是对于以陌曾经朋友的馈赠。她不会知道这一切,远行的你仍是她的好姐妹。”他的瞳中弥漫霜雪,森冷。“若你不是她亲密的友人,我有很多方法让你生不如死。所以这只是告知,你没有选择或是拒绝的权利。”
揭穿了她,却只让她离开。他在用这种方式保护着那份天真。
唐小音低垂眼眸,手指陷进柔软的衣角。“这一切,倘若我告诉她呢?”
男子修长的腿jiāo叠,恍然间似乎是笑了。那笑容带着凌厉的气压扑面而来,带着蔑视和狷狂,让她背后生出细密的冷汗。
“你没有机会。”他说。
她咬着唇,沉默片刻,拿起那张支票起身。
唐小音离开以后,原园推开那扇隐蔽的镜门。
她的眼睛有些泛红,却仍是坚毅的神色。
“其实你不必来。”顾钧青说。
“有些话要亲耳听到,才能分辨。有些事要亲眼所见,才能取舍。我探究真相,是为了保护以陌,却不知道,原来这个真相会伤到自己。”她勉力微笑,“现在后悔了,一无所知才是幸福呐。”
沈瀚揉揉她的脑袋,半响冒出一句:“傻瓜……”
她忽然想起那个表qíng。
三天前,那个收到短信的午后。
宋郁白坐在她对面,满脸忧伤的笑。
那些不曾吐露过的曾经,在那个午后破土而出。
某个醉酒的清晨,当宋郁白醒来发现自己的身边躺着的女人是唐小音时,他惊慌失措。
她笑着说,怎么办好呢,宋郁白?你是要去求她原谅,还是离开她?
于是他选择离开,藉由李烟如,让她忘了自己。
他说,这个过错太大,我甚至不敢求得原谅。如果一定要伤害她,我宁愿离开。
他说,小心唐小音。还有,请你不要告诉她。
原园和沈瀚慢步在H城的夜色里。周围依旧是如此美丽而妖娆的夜景。
“其实她有很多机会算计以陌,而且,还可以让以陌伤得更重。”她喃喃地说。
“人心,总有一处是善良的。”沈瀚将她拥在怀里。“顾钧青肯定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这么轻易的让她离开。”
她点点头,不再开口。
在这个狭小的世界的平凡夜晚。
有什么被改变了,再也回不来。
耳边,有一扇门发出的声音,带着厚重的灰土和尘埃,缓缓关闭。
再见。
“什么?小音转学了?”休息一周后回到寝室的以陌瞪大了眼。
“嗯。她有了jiāo流学习的机会,去了Y城的L大。”原园从《运筹学》里抬起头,说。
“怎么会……这么快……”以陌失落万分的望着那张空无一物的书桌,气鼓鼓的跺脚。
“就是,那天忽然就走了,而且Y城那么远……”李倩唉声叹气,“小音的手机好像也换了,怎么都联系不到。”
“L大也是名校,能去那学习是个好机会。”原园悠然冒出一句。
“死顾钧青把我关在家里!我连道别都没赶上!”以陌捶桌。
“比起这个来,瞿甜甜给你下药的事,你就这么算了么?”李倩问。
“嗯。反正也没怎么样,而且郑烽又……对她打击挺大的。”
“你啊你,迟早有一天你要死在心软上。”李倩唾弃万分。
“好了好了,到午饭时间了。”原园拖着两人下楼,却发现银色的奥迪R8停在楼下。
体态修长的男子靠在车门上,正在用手机发邮件。
冬日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身上,形成一片小小的光晕。
他听见脚步声,抬头,对着她微笑。
以陌的心跳就这样漏了一拍。她微红了脸,别扭的装没看见,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一把拉住。
“果然,生气了……”一早预料到般,无奈的笑。
她翻个白眼,刚要抱怨,却被他轻轻在额上吻了一下。
人来人往的寝室楼下,许多双眼睛朝这边看来。
原园面无表qíng的轻咳两声。
李倩很迅速的摸出手机打算拍照留念。
以陌涨红了脸,把所有要说的话全憋在了嗓子里。
“那么,人我带走了。”顾禽shòu意犹未尽的扬扬手,把石化状的安同学塞进车里。
“白白。”李倩挥舞着一块餐巾纸做送别状,“晚点回来哟~”
原园腹诽:这厮果真禽shòu,连美男计都用上了。
此时的四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里,有人飞快的按下了快门。
几日之后的傍晚,约好了一同吃晚餐的顾钧青却迟迟没有出现。以陌正觉疑惑,却接到他的电话。
那是一个坏消息。
顾九诚心肌梗塞,重度昏迷。
整整三天时间,始终没有醒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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