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仓望着这外面的天,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很小时候,自个起了高烧,父母带他下山落难的事qíng,忽然心里后怕起来,惴惴不安,也不知是为何。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黑夜深深,即便是带着孩子下山亦是不可能的。
故而,只能等。
赤狐不忍,迎着这寒风大雪跑出了家门,回来时,满身láng狈,嘴里衔着一种糙药。
寒仓惊喜,这糙药是当年他高烧赤狐给他的,药效奇快,可这一次似乎对大宝没了什么作用。
高烧依然不退,孩子烧的可怜,夫妻二人再也坐不住,天稍稍亮,便抱着大宝朝山下走去。
赤狐脚步紧紧跟着,后跑上前,在前方探路走着。
积雪深厚,赤狐深一步浅一步,这严冬腊月里,到了大夫那,孩子已经没了呼吸。
寒仓的娘子哭的撕心裂肺,到最后郁郁寡欢,不多久也病了。
街上的人们觉得寒仓可怜,死了爹娘,死了个老婆,又死了孩子,现如今娘子的病总是看不好,真是够悲惨的。
寒仓站住院子里,瞧着这院里的孤寂萧条,不明白为何自己如此苦命。
他去了寺庙上香,遇到一和尚。和尚说他家中有妖狐作怪,之所以命运如此坎坷,全是因那狐狸。
寒仓怔愣不已的看着和尚,不敢相信他的话。
阿赤怎么会是祸端的原因呢?明明是它多次救他们一家人的……
和尚又说,这狐狸是妖物,现如今还未成jīng,等成了jīng怕是要吃了寒仓了。
寒仓悚然一惊。
和尚说他若想破了日后的大灾,要将这狐狸剥皮抽骨,将那狐皮钉在墙上,让他再也不能来祸害。
那和尚说他多年吃斋念佛,一心向善,诚不欺人,若是寒仓不听他的,日后他娘子的命怕是也要保不住,怕是真要落得人去财空的下场。
寒仓心头作痛,要他杀了一直相依为命的阿赤,实在是让他下了手。
别了和尚,寒仓回了家中,看着冲他摇尾巴的狐狸,心中一时复杂。
此后数日,他心中都回想着那和尚的话,搅扰的他寝食不安。
日子一天天的过,随着娘子的病总不见好,寒仓有些动摇了。
或许,那和尚所言……是真的?
寒仓心中茫然无措,不知当如何。
思来想去,他又找了那和尚,和尚说他再不动手,自个的娘子要保不住了。
寒仓怔住。
想到很多事,后心中大定,回了家中。
他选了一棍棒,后冲对他摇着尾巴的赤狐当头就是一棒。
这突如其来的恶待,实在让人错愕不已,赤狐睁大了眼睛,全是个费解又害怕的看着自个的主人。
它摇了摇尾巴,小爪子冲寒仓划拉划拉,眼里的恐惧越来越深。
寒仓不去看它的眼神,用平日里的声调唤它,小赤狐有些无措却还是晃晃悠悠的靠近它的主人。
当它站在寒仓脚边,又被寒仓举起来的木棍照着脑袋砸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痛的叫小赤狐哀鸣出声,头部出了血,它泪眼汪汪,哆哆嗦嗦的看着寒仓。
它从未如此的害怕过。眼前的主人变得陌生可怕。小赤狐吃看着寒仓手上那沾了它鲜血的棍棒,就不可抑止的浑身打着哆嗦。
待寒仓又唤它时,尽管它无比恐惧,却还是迈着小步子夹着大尾巴抿着耳朵,满眼恐惧无措悲伤却又依然带着相信的走向寒仓。
只是,它的相信在寒仓这里得到了背叛,走到寒仓面前,又被突如其来的一棍子打了个近乎昏厥过去。
褚铎站在一旁,浑身跟着这只受伤的赤狐哆嗦,连指尖都是轻颤着的。
他望着这一人一狐,忽然觉得有些疼,却不知是身上哪一处哪里疼。
小赤狐半晌才算恢复了神智,鲜血糊了它的眼睛,它用爪子划拉划拉,又舔了舔嘴唇,透过这模糊的双眼看着寒仓。
寒仓有一瞬间犹豫过,却还是硬着心肠,将已经无法反抗的小赤狐揪了起来,拿起一把磨的锐利的刀。
接着便是朝赤狐砍去,皮ròu剥离,鲜血满地……
褚铎面色惨白,大骇不已的看着寒仓面上平静的将跟随了他多年的赤狐剥皮抽骨……
竟没有一丝的犹豫。
褚铎突然难受起来,满目鲜红,以及最后赤狐的眼神让他心痛的厉害。
喉咙间仿若有什么堵着,顷刻,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就此昏厥,不省人事。
“皇上……来人啊,快传御医……”
第62章
烛光摇曳, 青纱帐微微飘动,帐幔里传来几声咳嗽。
“皇儿,您醒了。”太后坐在chuáng头, 满脸关切道, “可觉得有什么不适?”说着不等褚铎回应,高声道, “来人,快将外头候着的御医叫进来。”
“是。”宫人得令连忙跑出外传御医。
褚铎慢慢坐起身, 眉心紧紧皱着, “母后, 儿臣无碍,让母后担忧了。”
“御医说你是cao劳过度,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寝宫里休息吧, 朝堂之事先放一放。”
褚铎没作声,心里面却有自个的打算。
御医前来,把脉观色,后开了两副汤药便退下了, 太后陪着褚铎坐了一会儿,也回去了。
褚铎坐在那,意识有些涣散, 想到那狐狸活生生被剥皮,想到血ròu模糊间,森森可见的白骨,他就一阵心绞痛。
褚铎不禁想, 被自个最亲近最在乎的人杀死,是什么滋味?
吩咐所有伺候的宫人下去,他看向那狐妖睡觉的地方,那里空空的。
褚铎一愣,随后四下看了看,下了chuáng,环顾一圈,还是未发现那赤狐身影。
“狐妖!”他唤了声。
无人回应。
褚铎略一思忖,又唤道,“阿赤?”
不出半刻,白城才从一处出来,抖了抖身子,冷声道,“我叫白城,不是阿赤。”
褚铎偏头看去,“原来你叫白城。”
“不要叫我的名字!”白城十二分的嫌弃。
褚铎抿了唇,胸膛起伏,许久无言。
他看着白城,脑子里又想起他所见的前世,想到那忠心护主却落了个被剥皮抽骨的下场,眸间起了悲怅,感受到白城对他的敌意,他稳了稳心神,道,“……我不是寒仓。”
“虽不是寒仓……但知我是他转世投胎之人,心中……自然是愧疚不已。”他又说。
白城侧目,冷眼望他。
褚铎沉默片刻,淡声道,“就如你说你不是阿赤,我也不是寒仓,我觉得我们俩……”话说到此,唇齿间溢出一股涩然之味,他拧了眉头,没再说下去。
白城不接话,一双狐狸眼,凉凉的看着褚铎。
褚铎叹口气,回望他,心中思绪千千万万,这里面不乏些许困惑。
“且不论那些,但朕有些不明白,朕就算是寒仓,可如今并不记得前世之事,但你为何记得?还有,你前世明明是一只普通狐狸,今生为何却是一只狐妖?”
白城不答话,狐眸微眯。
褚铎看他,勾唇轻笑,“莫不是你这妖狐故弄玄虚,随口胡诌,什么前世今生,寒仓阿赤的,全是你用法术幻象所致。”
“你多疑猜忌的品xing真是一点没变。”白城轻嘲道。
一句话让褚铎噎了一下,想要回击的话哽在喉间,让他无言以对。
短暂沉默,他开口询问,“那寒仓最后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白城没有立即回答。
而褚铎心里也知道,那种人,怕是要不得善终。
白城冷笑,“将我剥皮抽骨,后将我狐皮钉在墙壁上,又将我骨ròu焚烧,如此忘恩负义,狠心绝qíng,自然是落不了什么好的下场。”
褚铎眉宇间有些不悦,像是这话真说的是他,听着有些刺耳。
赤狐死了,寒仓迷蒙间想到了那道士的话语。只是一瞬,便是那和尚之言。
寒仓将那血迹斑斑的狐皮清洗gān净,后钉在墙壁,又将那血ròu模糊的身躯用火焚烧。
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口中低喃着,“阿赤,我如此待你,还望你不要怨恨我。”又说,“若是我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寒仓抬头遥望,只盼着日后的日子能快点安慰平安起来,也盼着自家娘子的病快点好起来。
可这期盼却落了空,寒仓的娘子病的越发厉害,甚至下不了chuáng,无奈,他只能背起娘子去山下看大夫。
出门时候,还是天朗晴空,半道上却忽然起了大北风,接着便是鹅毛般的大雪急急落下,一瞬间好似天地间变了样,不待片刻,山震动雪倾下,一场大雪崩将寒仓夫妇二人压在了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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