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良久,他拉过秦恕入怀,双臂收紧,喃喃的声音似是月下最幽怨的那一声叹息,“你真的……如此讨厌我么……”
“不是,我……是你讨厌我!”秦恕这下正是炸了毛的时候,什么样的温qíng估计也进不了他的心,本来心qíng就不好的他推开柳谦,火一下子上来,开始大声吼,“是你讨厌我!你一直都讨厌我!现在又来这里装什么好心!你以为你抱抱我我就又变得跟以前一样听话,傻傻的去爱你吗?”
“你水平最讨厌断袖不是吗?是,我是有错,十年前我不该对你用chūn药做出那种事qíng,可我已离开十年,你为何不能放过我?你摸摸自己的心,你就没伤过我吗?你既不想爱我不能爱我,为何要时时找上门来伤我?”
“让我跟你回去,回去做什么!那里是你柳家的隐龙谷,住的都是你柳家的人,我去做什么!我不是你的家人,那个钱榆才是!你和他一起过的很开心不是么?既如此,为何还要找上我?为何!为何!!!”
用力握着拳,秦恕喊完后狠狠的呼吸。鼻间一酸,他眼神转到别处停了一下,再回头,“你走。”
“小恕……”
“滚开!”柳谦一句话还没说完,秦恕开始大喊着开了门往外推他,“你滚啊……老子不要见到你……”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着将人退出了门,再用力关上,背抵上门板。
胡乱的擦了下眼睛,他苦笑,最近怎么好像有些像女人似的,动不动的就想哭想闹,心里什么话都藏不住了……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快死了,就不要有负担的活着吧。
但他还是听到了门外的一声叹息,那个人用他独有的温柔的声音说,“你还是怪我啊……钱榆是很好,他成亲了,儿子五岁大了,很可爱……会时不时到谷里玩……你……”再一声叹息,再也无话。
初听到这几句话,秦恕脑子里一下子乱了,钱榆成亲了……有儿子了……就是说他和他并没有在一起……这是怎么回事?秦恕靠着门板坐在地上,目光呆滞,一动不动……
外面白慕之和司徒傲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调侃了柳谦几句,暧昧地暗示是不是柳谦被秦恕下了chūn药qiáng了,之后不知道柳谦低声说了句什么,三个人一起离开,小院里又剩秦恕一人。
剩他一人……
再一次的,仅剩他一人……
六十二
秦恕眼中的柳谦,一直都是完美的。十八年前如此,十年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所谓的那件事,是秦恕做过的所有事里,最后悔也是最愚蠢的一件。
十年前。
chūn日游,杏花chuī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十三四岁的年纪,鲜衣怒马,华服缓裘,恣意风流。兄弟二人张扬过市,引来侧目无数。
秦恕催马跟在柳谦身后,难得看到以往处处沉着稳重的柳谦意气张扬的时候,唇有含着笑意,一双水色眸子放在前面那仍然青涩却不失伟岸的身影上,像个思qíng的少女一样,捕捉到心上人的影子,就握紧了双手,只赶偷看,不敢上前,眼里满含了期待,翘首以待,只希望那人回头看一眼……
但是他不能。
六岁入谷,八年的相处,他懂得柳谦爹娘对他的期待,开枝散叶,世家传承。他虽面上张狂,但他亦懂得温qíng,懂得感恩,小心翼翼的藏着自己的小心思,不让任何人发现。
六岁入谷,八年的相持,他知道柳谦的为人,克己守礼,博学超脱。他有着方外人的智慧和气质,知晓自己的责任并一肩承担。
幼时玩闹,秦恕又皮,肢体接触是少不了的,起初为了让他更快的敞开心扉,他们经常同楣同被,抵足而眠。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慢慢长大,渐渐的,他开始刻意的避开这些肢体接触,并提醒他注意礼节。
第一次他不能再抱他时,第一次他不能再牵他的手时,第一次不能跟他并肩坐着时,秦恕的心里,如同雪崩石裂,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当明白自己心里的那种想法后,日日看着柳谦时他便会偷想,他不会不也如此待我?想到是时,比蜜还甜的滋味,比得到全天下还幸福的滋味,他还记得;想到不是时,从此不能再见的悲伤,被他嫌弃的绝望,他亦还记得。
当他终于下定决心问一问他对于断袖的看法时,怎么样开口,要说怎么样的话,一字一句,他想了七日,又独自练了七日,才敢说出口。
他只一个鄙夷的眼神,就把他打到了地狱。
他看着离他更远,他永远都不能触碰到一片衣角的气质如此高雅的他,第一次,绝望来的如此qiáng烈。
慢慢的他开始释怀,开始不再肖想跟他生生世世一处,想就这样看着他一辈子也不错,虽然不能触碰,但能远远的看着,看着他生子,看着他快乐的生活,他便也会快乐。
既然如此,他便打着弟弟的旗号,开始不吝啬的给予他自己所有能给的东西。
他可以下水潜一个下午,就为找到那块他前些天无意提起的通体碧绿的玉石,亲手刻了玉佩送给他。当他问起手上怎么缠了纱布时他挠头傻笑,说是刚刚不小心跌倒蹭伤的。
他可以冒着被发现罚跪暗房的危险天天跑出谷去找那些他娘意yù联姻的人家打听姑娘的相貌品xing,回来一一讲给他听告诉他这个哪里好哪里不好选人要慎重,他问起为何要去做这些事时他答反正无聊出去看看姑娘。
他可以跑遍隐龙谷外数百里的古玩店,就为找一方他喜欢的墨砚……
他可以亲自去抓一只láng来做成láng豪送给他……
他想,如果那时他随口说喜欢天山雪莲的话,他也一定毫不犹豫的去摘……
他是那么毫无保留的喜欢着他,祝福着他,小心翼翼的留着心间的所有美好和思念,告诉自己,有这些回忆,就够了。
他会永远记得他们曾在漫天星光下相拥,曾手拉着手背靠背坐看风起花落云长云消,曾在下雪的冬日里用体温温暖彼此,曾在生病喝下苦苦药汤时分享一个甜甜的颊吻……他们曾经,相依相伴的……很幸福。
他牢牢的记着这些,并且深信,这些,可以伴他一生,永不褪色,永不磨灭。
可当他把嫩huáng花朵做成花环戴到他头上时,他还是听到了他轻轻的似风吟般的叹息,“何必呢……”
当他满怀欣喜的掏出怀里的墨砚递给他时,“不用这么麻烦……”
那些日子里,他还是带回来一个风姿卓越的朋友,笑意满满的跟他介绍,“这是钱榆,我的好友。”
人心再坚qiáng,也经不起一次次的打击,自我调解。尤其是有人看出他的心思,威胁利诱,甚至口出狂言的时候。
他记得钱榆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跟他说,“柳谦以我为知己。你懂什么,不过是个玩劣的外姓人家借住的名义上称为弟弟的人。你懂他么?你能跟他论诗论词论道品茶对对弈么?他的高度,别说不学,你就是再学二十年,也不一定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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