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冰_苍白贫血【完结+番外】(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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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侧头去看何晏,“何兄弟,你快来说两句…我忒冤枉啊…”

  何晏面无表qíng,眼看着田崇光越发的近,便推一把chūn宝,“去!”

  且说那田崇光给元荆叫过去问了半晌的话,眼下正是心绪难平。

  宁月关昨日南下,可东南的局势并不喜人,方才刚得了战报道的是流贼又占一城,正巧是宁月关要上任的地方,元荆得知后勃然大怒,勒令自己今日就将东南督师的名单呈上去,着实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田崇光眉头深锁,长叹口气。

  百般思索间,却给一阵急促的脚步打断。

  淌着鼻涕的小太监伸一双脏兮兮的手,揪紧了自己的朝服,“你可是御膳房的小六子?”

  那领路的老太监一愣,转而见是chūn宝,忙上来拉扯,

  “蠢驴!朝廷命官岂是你这等下贱胚子能戏弄的,快快松手。”

  chūn宝给老太监打落了乌纱,头上的发髻有些发散,可想着为了淮淮,却依旧咬着牙将纸条塞入田崇光手心,“隔壁的宫女姐姐给你的,让你给她捎的东西都在上头呐,回头一起给你银子…”

  老太监抬手就是几个耳光,打的chūn宝面颊红肿,又因沾了一手的青鼻涕,惹的老太监又多给了他几个窝心脚,踹的chūn宝蜷在地上起不来。

  田崇光给chūn宝一闹,僵在原地半晌后,才想着寻个侍卫过来帮忙,可这一来二去的张望,侍卫没见,却对上了那个人的眼睛。

  闪着寒光的利剑一般,直直的cha在自己心里。

  何晏望定了田崇光,想着只要给这人瞧见了,那事便成了一半。

  毕竟自己还未死这事给田崇光撞破,元荆若是知道了,想必心qíng不会太好。

  所以说田崇光为求自保,必定会为自己保密。

  田崇光垂头看一眼那纸条上的字迹,笔力刚劲,明白的写着给北疆总督林昌。

  林昌同何晏的关系,那可是当年在战场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当年若不是林昌战绩卓越,又恰逢北疆蛮夷紧bī,才使得元荆在清剿何党的时候放他一马,这些一年来,也是边疆饮风,好个清苦。

  何晏的意思,田崇光还很是清楚。

  朝廷里的没了同党,眼下边关的弟兄便是他最后的出路。

  此一番,便是在赌自己愿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念及至此,田崇光惊骇的张了嘴,喉咙给堵住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一赌,何晏是胜券在握的。

  在深宫里看见死而复生的jian党之首,自己已是一只脚跨入鬼门关,蹚了这浑水。

  田崇光额头细汗密布。

  再去抬头看何晏,似是笑了笑,吃透了自己的心思一样。

  因两人却还未走出御书房多远,有两个侍卫听得声音嘈杂,便赶了上来,瞅着地上的小太监给那老太监打的连滚带爬,便转身抱拳而上,“大人受惊了,我等护送大人出宫。”

  田崇光这才回了神,手心的纸条竟有些发湿,

  将纸条牢牢攥好,田崇光拱手道:“有劳两位。”

  第51章 池边

  喜连将一盏上好的君山银针搁在龙案上。

  再转头去看皇上,正阖眼养神,面容较之前更苍白了些。

  想着近些日子因两地战乱不休,送过来的奏章堆满了桌子。

  皇上每晚批折子都要到三更天,第二天下了早朝还得继续处理积压的奏章,以往还有时日读书写字,眼下却是连用膳的时间都是紧着来,皇上也不是铁打的人,几日下来人也清瘦了许多。

  元荆虽闭着眼,满脑子却都是北疆的事。

  北疆战况胶着一年,前两日林昌忽然上了折子,道的是北夷凶悍难挡,白城一战虽退敌百里,却是损失惨重,恐余兵力不足以防,此一番是想募兵二十万,请百万军饷。

  同时,宁月关也抵达中省,为固守城池,也请增兵五万,军粮三百万石。

  朝廷上的文官对此等消息的反应,意料中的两极分化。

  一边主张攘外必先安内,先批宁月关的,一边主张外贼qiáng于流寇,当为供需之首。

  不过说到底都是要给的。

  太仓无粮,可同百姓征收,国库空虚,户部便跟只能跟皇帝伸手。

  毕竟皇帝自己的藏库还是有钱的。

  可元荆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

  不但将此事搁置两日有余,还任由朝廷上一群大臣轮番游说,就是迟迟不批。

  其实元荆并非心疼那几百万的银子,此一番,却是另有打算。

  宁月关同林昌当初同何晏联系甚紧,都是何党名薄上靠前的人物。元荆之所以留着他们的命,是眼下大平还需他们平乱退敌,且扩充兵力为国效劳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对于这些jian党余孽,元荆的底线便较平常低了些。

  太初帝养虎为患,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些人早晚都要处理,元荆不会给其中任何一个人壮大的机会。

  可内外jiāo困,国况岌岌,却也不能一直对此置之不理。

  元荆睁了眼,瞳上布一层血丝,再次提了笔。

  喜连实在看不下去,便躬身上前,“皇上…恕奴才斗胆。”

  元荆头也不抬,“说。”

  喜连道:“皇上批折子已经批了整整五个时辰,奴才看着都累。”

  元荆神思恍惚,“竟这样久了。”

  喜连道:“眼下御花园的桃花开的正旺,不如奴才陪着皇上过去看看,散散心,回来再批不迟。”

  元荆闻言,确实觉的疲惫不堪,便搁了笔,站起身来。

  喜连见状,转身出了外殿准备,只一盏茶的时辰,便准备妥当,簇着皇帝出了御书房。

  御花园,chūn色融融。

  青苔蔓石板,樱瓣浸长廊。

  兴许是天气大好,逛园子的娘娘也不少,这才走了不多久,便遇上莲妃和叶贵人。话说后宫的妃子也是好些日子未得圣宠,这眼见着元荆,都使了浑身解数的想留在元荆身边。

  无奈元荆正心绪烦乱,对那些个上来献媚的妃子,都只是淡而无味的应一句,全无并肩而行的意思。

  喜连不声不响的在皇上后头跟了许久。

  见皇上停了下来,正想着又是遇见哪宫的娘娘,喜连抬头看过去,皇上身前空dàngdàng,哪里有什么娘娘的身影。

  元荆停了步子,眼望着前头那一池碧水,描岸边桃花灼灼。

  云水间,那人的背影,形影单调,成墨一点。

  淮淮站在解冻的池边儿,心不在焉的朝池子里丢手里的石子。

  “何兄弟,为何不陪我去爬墙头,非要来这鬼地方丢石子。”

  何晏黑瞳泛一层硬光,“你日后少给我丢人现眼。”

  淮淮道:“我哪里给你丢人啦,爬墙头也是一门手艺不是,你还不会爬呐。”

  何晏冷声道:“我那是不稀罕。”

  淮淮叹口气,“我好些日子没见皇上了。”

  何晏也跟着丢了一颗石子出去,在水面击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有什么好见的。”

  淮淮道:“我同你不一样。”

  何晏寻思片刻,挑了挑眉,“倒也是。”

  淮淮道:“你整日只想着如何才能同宫外的人联络,想着出宫,可我却想留在这里,日日陪着皇上,就呆在他住着的寝宫旁边,一直喜欢他。”

  何晏狠簇了眉,“没点出息!”

  淮淮静了片刻,“昨晚上那太监给了你什么?”

  何晏低声道:“是个好消息。”

  顿了顿,又道:“他们已经开始集兵了。”

  淮淮锁着脖子,朝两边看看,又凑上前去,“莫非你想造反?”

  何晏闻言一笑,摇摇头,“火候还差得很呐。”

  淮淮怒道:“你不能害皇上。”

  何晏静了许久,轻笑两声,却未有开口。

  眼睛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繁杂。

  淮淮埋怨道:“你都说了帮我找皇上过来的。”

  何晏开了口,“你找不找他,他都会过来找你,你又何必费那个功夫。”

  淮淮道:“胡扯,这都多少天了,别说皇上,连喜公公都没影。”

  何晏若有所思,“他该是正为两地的战事发愁呢。”

  灰燕呢喃,池面浮金点点。

  元荆愣了许久,见那人孤零零的扔着石子,像极了当年雨后江南,西子湖畔。

  自己也如这般远远的立在一边,眼望着当地的巡抚讨好谄媚的同何晏说话,何晏侧过脸,给那老臣逗的哈哈大笑,眼瞳深邃,立在一群弓身颔首的人中间,实在是光彩夺目。

  江怀瑾看的呆了,起了身,从那避雨的小亭子出来。

  身前的侍卫伸手拦住了去路,“王爷,何大人说了,叫您在这里呆着。”

  江怀瑾一身白衣,给凉风chuī的翩然yù飞,“他叫你们看着我,无非是怕我跑了,周遭都是他的兵,你见我能跑的掉么?”

  侍卫不语,手却不放下来。

  江怀瑾眸若点漆,“我不过是过去看看。”

  侍卫明白过来,恭声道:“王爷请——”

  待江怀瑾再看过去的时候,湖边就只剩了何晏一个人。

  像是在思索什么,有一下没一下的丢石子,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靠近。

  暮霭瑰丽,烧红了半片天。

  蜜色的泥土上,投下两个长长的影子,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湖面波光潋滟,那人的影子碎成流水,久久的凑不起来。

  江怀瑾忽然想着若是就此将何晏推下去,是不是便能就此解脱。

  念及至此,江怀瑾朝那jīng壮的身躯伸了手,犹豫半晌,又将手收回来。

  想半晌这人如何的作恶多端,谗佞专权,便咬着牙一鼓作气。

  可还是不成。

  如此反复。

  何晏许久都不回头。

  直到将手里的鹅卵石丢的gān净,却依旧临水而立,筹谋天下。

  背后的小王爷伸了手又拢回袖,再伸了手又拢回袖。

  最后受不住,将头抵在何晏背后,脸上湿淋淋的,

  却并非冷汗。

  喜连轻声开口,“皇上?”

  元荆清澈明亮的凤目渐渐变深。

  回了神,淡淡道一句,“在这等着朕。”

  言毕,便朝那人而去。

  淮淮扔掉手里最后一颗石子,也是一动不动。

  元荆脚步越发的轻,待近了身,刚伸了手,却见淮淮一个转身过来,抓了元荆的手,满面笑意,“我就说后头有人嘛,未成想竟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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