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冰_苍白贫血【完结+番外】(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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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顺自然而然的跟在喜连后头,走了半晌,却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却发现全无自家主子的影踪。

  止了步,顺顺回头看了半晌,又折回去,

  “主子,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何晏面无表qíng,遥望了那人远去,直到那身影没在那萋萋柳绿里,再也看不出个个数。

  大理寺卿这样急着面圣,斗胆差人叫皇上回去,除了查出来谋逆之事,该也不会有别的。

  这一去,再见之时,怕是要刀剑相向了。

  顺顺立在旁边等了半晌,“主子?”

  何晏道:“出宫,快。”

  顺顺道:“回府?”

  何晏道:“回不去了,出城。”

  ——

  御书房。

  杨连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虽时值暮chūn初夏,周遭都是热气蒸腾,可这人却是一身的冷汗。

  深宫帷幕,氤氲死气。

  元荆许久不语。

  杨连心一横,开了口,声色凄厉,

  “皇上…微臣万死…说林昌有谋逆之心并非危言耸听!”

  元荆指尖冰凉,微微抬眼,

  “北骑到了哪里?”

  “回皇上,距京不足百里。”

  元荆轻吁口气,“下去罢。”

  杨连傻在一处,还想着自己莫不是听岔了,便不肯走,依旧跪在地上,“皇上?”

  元荆轻一抬手,不yù再听其说。

  杨连垂首叩首,起身后退的时候,也是双目圆睁,满面惊悸。

  待人走了,喜连白一张脸,转头去看元荆,

  方才听了谋逆,只想着淮淮之前也是名将,便道一句,

  “皇上,恕奴才多嘴,不如奴才将淮淮叫过来罢。”

  元荆提笔一顿,眼底讥笑若有似无。

  “不必了。”

  再去看那东南兵败,急需援兵的奏报,便提笔自那白绢上写一行小字。

  事毕,又jiāo予喜连,

  “拿去给建威将军,叫他持此密令,去临城领那两万人,南下援军去罢。”

  喜连也未有多想,只双手接了密令,

  “奴才遵旨。”

  元荆又道:“自宫中抽三百带刀侍卫,将何晏捉回来。”

  ——

  是夜。

  暗处行兵,鱼贯而入。

  御书房外头,忽然灯火如昼。

  兵戈相见,杀伐不休。

  小太监面色死白,竟是连跑带逃,

  “皇……皇…皇上…”

  喜连一愣,转过头怒目骂道:“蠢东西,莫不是见了鬼了?还有点规矩没有?”

  那太监完全顾不上喜连,忘了下跪,只哆嗦着立在外殿,缓缓转头望了那紧合的门板,眼底忽然涌一丝怪谲之色。

  紧接着外头噼里啪啦的几声钝响,那门板生生给撞开了,开了一条fèng,露出如墨夜色。

  沾血的侍卫瞬时撞进来,跌在地上,面皮狰狞,眼布死色。

  外殿的宫人登时炸了锅,包头鼠窜。

  却未有一人高呼护驾。

  这护驾的人都死了,还唤谁来护驾,还是自个儿逃命要紧。

  内殿里嘭的一声,小宫女手上的茶盏砸在地上,瘫软倒地。

  喜连僵在一处,像是不能适应这突来一幕。

  整个内殿里,最镇定的反倒是皇上。

  低眉顺目,搁下批了一半的折子。

  端坐静候。

  喜连瞪着眼,见何晏缓慢自门后移出,织锦华服,神色淡漠。

  喜连眼底浮出些喜色,正yù上前求救,可这念头一起,又马上明白过来。

  何晏目光越过喜连,静静盯着里头的人,再无任何举动。

  方才来的路上,斩杀三百侍卫,正是去捉自己的。

  千钧一发,幸而自己先行一步。

  身后的士兵提刀而入,寒光熠熠,虎láng之势。

  喜连心口似给一击,气血翻涌。

  元荆笑道:“淮淮,你也会起兵造反呐?”

  何晏对上他的眼,说不出的滋味,

  “不是淮淮,是何晏。”

  方才瞪着眼的喜连,伸了手指,嘴唇哆嗦。

  “你…你…白眼láng…”

  接着便瘫软在地,失声痛哭。

  不小心撞翻了琉璃熏炉,腾起的香灰漫漫,却像是那一年西子湖边儿波纹潋滟。

  暮天雁断。

  江怀瑾抵在何晏身后,双手攥紧了那人的衣角,泪珠儿晶莹。

  何晏转过头去看江怀瑾,无奈浅笑,

  “别哭。”

  将人抱在怀里,夕照弥了一身,地上的影子缠在一起,分不出个彼此。

  现在想来,那真真是最后的纯粹。

  自此之后,几度起落,再无往昔风流。

  元荆淡淡的望着何晏,依旧未有吭声。

  何晏却恨不得他此刻掉几颗泪下来,揪着自己,或打或骂,都比现在qiáng上许多。

  一双冷眸钝刀子一样,戳不透,却疼的透了。

  元荆却是如释重负。

  想着他曾一骑骢马剑九州,千杯不醉指王侯。

  又想着他临水迎风笑回头,为君赴宫饮鸠酒。

  的确不适合当个疯子。

  静默许久,元荆才又开口,

  “你好了…”

  何晏口舌gān涩,“恩。”

  “装的挺像。”

  “不像,你没看出来罢了。”

  “你竟然骗朕?”

  “你没骗过我?”

  元荆笑道:“我算计你一回,你又算计我一回,扯平了。”

  “扯不平。”

  “你也可以给我毒酒,诛我九族。”

  “你没九族可诛。”

  “总还有一条命。”

  何晏眼望着他,四目相对,“我没想让你死,本也没想bī宫。”

  凤目里隐隐怒意,“那你这是来请安?”

  何晏不自觉道:“咱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你听我的,我去平贼。”

  “以前?”元荆全身一颤,后又失声而笑,

  “你当我是什么?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都是真的。”何晏道,

  “我怨你,爱你,都是真的。”

  第69章 醉酒

  福寿殿。

  距上朝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辰,九龙金漆座上依旧空dàngdàng,半个人影也没有。

  禅钟苍冷,消融在空气里,叹息一样。

  百官依旧缩着脖子留在原地,没一个提前退朝。

  昨晚上发生的事,不胫而走,虽未有人提及,却都是心照不宣。

  此刻便是等不到皇上,总还也能有个结果不是。

  ——

  风过,chuī的房檐儿上的树叶沙沙作响。

  厅堂里的男人眉头一簇,

  “还出不去?”

  面前的小厮垂着头,“少爷,门口的兵越发的多了,小的方才去看了一眼,是真出不了门。”

  斐清正一下头顶乌纱,神色微沉,“我好歹也是朝廷三品将臣,没有圣谕,竟给这样不明不白的围了一早晨,不知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在天子脚下胡闹,且看我出去同他们理论。”

  小厮闻言,声色疑虑,“少爷…还是别了罢,我看那些人可是凶的狠,刀尖儿雪亮,别在伤了少爷…”

  斐清甩袖而出,“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人的刀尖儿敢往我身上招呼!”

  奴才的眼自然是极尖利的,看的出外头的人杀气腾腾。

  生怕自家少爷出去遭了乱子,小厮好说歹说拦不住,便心一横,两个膀子箍紧了斐清的腿,索xing坐在地上。

  两人正拉扯间,外头的大门却是不拉自开。

  硬木门栓因外力断成两截,砸在地上,给进来的无数黑靴儿踢到一边。

  斐清狠力踢开脚边儿的人,望着进来的官兵,满面雷霆,“私闯官宅,你们好大的胆子!”

  小厮见状不对,也顾不得斐清,逃一样的朝后院窜。

  走在前头的侍卫寒着脸,全然未看见斐清一般,直奔那小厮而去。

  手起刀落,一杆鲜血赤箭一般直she出来,溅了满墙斑驳粘腻。

  这一回,斐清才彻底静下来。

  从门口迎面而入的男人一身朝服,玉珠帽,补绣狮子,想来该是一品武将,可却是自个儿在朝廷上从未见过的。

  男人虎目鹰眉,唇角笑意盎然,

  “还真是挺像,田崇光倒是会挑人。”

  言毕,便回头去看跟在身后进来的人。

  待看清了后来人的长相,斐清登时面皮扭曲,抖的像是风里的叶子。

  早就听说自己同那jian贼生的像,本还慨叹着仕途无望,可这些日子莫名其妙的加官进爵,眼下再来看这么一张脸,却是茅塞顿开了。

  何晏望着斐清头上的金帽顶,“你现在是三品?”

  斐清嘴唇哆嗦着,却实在说不出话。

  一边的林昌笑道:“长的虽像,xing子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呐。”

  斐清攥了攥手,平复半晌后,一张嘴却还是结巴,

  “你…你们…想gān什么?”

  何晏冷声道:“把朝服脱了。”

  斐清面色恶寒,“你…”

  可话还未说出口,就给上前的士兵将除下乌纱玉带,连靴子也没放过,只他留了一身中衣。

  林昌抽刀,转脸去笑何晏,“你倒是想的周到,生怕坏了衣裳你上不了朝。”

  言毕,便抬手将刀尖捅入斐清心口。

  一泓鲜血滴落,在日头底下竟显得色泽诡异。

  林昌瞧见斐清裂眦嚼齿,便又开口道:

  “哦,方才忘了同你说,杀你的人叫何晏,你到了地下同阎王爷告他的状便是,千万别来找我,同我没半点gān系,我不过是个帮忙的。”

  ——

  日上三竿,福寿殿依旧未有一人离去。

  满朝文武虽面上宁定,可眼底却是掩不住的惊惧。

  又过了片刻,喜连白一张脸过来宣读圣旨。

  百官朝拜,心想着该是退位诏书。

  可听了半晌,自喜连口中宣读出来的圣旨竟是斐清才识俱优,至xing忠直,特升兵部尚书,授一品督师,辖北疆东南,望为国尽忠,不负任使。

  众人愣在一处,也不知这又是唱的是哪一出。

  读完了圣旨,喜连微微抬眼,去看那空出来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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