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定安侯江雁出海收复了昔日的海盗王骆龙王。自此后,东海平定了多年。
四年前,定安侯江雁随太子夜无尘再次出海,协助伊脉国小王子莫川夺回了伊脉国国权,并击杀了当时的海盗王西门楼。也是这一战,让嘉祥皇帝对太子夜无尘另眼相看。
虽然,东海依旧留有残盗,不过,在南越朝看来,已不足为患。但是,南越朝廷没有料到,不足为患只是因为那些海盗行事低调。只有过往的商船隐隐感觉到,海盗越来越qiáng大了,而且,纪律更加严明,比之当年骆龙王统帅,还要更甚。他们禀行的是当年骆龙王的什一之税,只要jiāo船上货物的十分之一财物,便会为他们护航。
自从四年前,定安侯在牢中自缢,南越再没了可以统领海兵的将领,而璿王夜无烟,一直镇守北部,这些年和北鲁国大大小小的战争不下十场。
东海。
大海一望无尽,海的尽头与天衔接。海天相接之处,白云捉住了绿波,像锦缎一样,铺平了奔腾的海làng。
前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许多小黑点,待行的近了,才看到为首一艘大船,后面跟着无数艘货船。大船的旗杆上,飘dàng着一面旗子,上面绣着一只展翅的雄鹰。
这是姑苏欧阳府的船队,声势浩大,装备jīng良,水手们更是训练有素。在东海之上,还不曾有哪股海盗劫持过。
但是,今日,保持了多年的记录似乎要被打破了。
望楼上的船员打起了旗语,前方发现了十艘打着“凌波沧海”大旗的船只。立刻便有船员向舱内的欧阳丐报告去了。
“凌波沧海”乃东海现今的海盗王马跃的旗帜,因为他们居于水龙岛,是以马跃被称为水龙王。几年来,马跃对于欧阳府的商船都是睁一眼闭一眼,没有劫持过,倒让欧阳丐颇为失落,不想这次从海外归来,竟然遭遇了马跃。
欧阳丐听完船员的禀告,一拍桌案,道:“好,来的好。”随即速速下令,准备迎战。
欧阳丐协同部下一起到望楼上去观战。
但见得前方的海盗船越行越近,隐约看到,领头那艘船上,立着一个年轻的海盗将领,生的面目英俊,只是肤色有些黑,正是水龙王马跃。他手中拿着令旗,指挥着海盗船向他们包围过来。
欧阳丐负手站在望楼上,眯眼笑道:“马跃,今日让尔有来无回。”随即传令下去,要生擒马跃。
一场酣战,在东海之上打响。
*
忘忧岛。
忘忧岛位于海沙群岛之中,是一座极其隐蔽的岛屿,周围有无数群岛和无数暗礁。不熟悉的人,就是在这里转个十天半月也不会寻到忘忧岛。
此时,正是四月,chūn暖花开之时。
岛上树木,异于陆地,叫不出名字,树冠撑开,犹如巨伞。大树一侧,无数棵花树遍野开放,这种花树,是忘忧岛上特有的树,叫科樱。每年四月开放,花呈淡淡的粉色,轻风拂过,便有花瓣脱落,如纷飞的蝴蝶,轻飘飘自树上盘旋而下。
花树之中,江瑟瑟正在临风舞刀。
冷艳清绝的刀光,曼妙妖娆的身姿,翩然轻盈的身法,令人几yù怀疑是仙子下凡。
她的发上和衣袍上,已沾了数片粉红的落英,天空中,仍有一片片的花瓣纷纷扬扬徐徐坠落。她凝眉,刀风带着粉红的花瓣,在空中飞舞成一条粉红色花带,绕着她旋转。
眼前,忽然记起,那个白衫男子,用长剑引着满树的桂花,剑尖一指,朵朵鲜花化作一条淡huáng色花带,笔直地灌入到酒杯中,轻轻说道:“为你现酿一口好酒。”
瑟瑟忽而收起内力,花瓣随风飘零,洒落她满身,红花青衫,格外娇艳。
瑟瑟举起弯刀,清澈的双眸在刀光中倒影,眸中渐涌冷意。
“小姐,小姐……”青梅踏着满地的落花,飞奔而来,来到瑟瑟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姐,马跃,他……”
瑟瑟收起弯刀,凝眉道:“青梅,有话慢慢说。”言罢,走到地上铺着的一个竹席上,打算习练内力。
青梅顺了顺气息,疾呼道:“小姐,出事了,那个马跃,他率领十艘战船,去……去劫持欧阳府的船队去了。”
瑟瑟闻言,眉头一凝,冷声道:“你说什么?”
“马跃去劫持欧阳府的商队了。”青梅再次说道。
瑟瑟从竹席上站起身来,吩咐青梅道:“备船,叫上南星北斗,我们过去看看。”
在chūn水楼呆了几个月,欧阳丐是簪花公子,瑟瑟早已知晓。就算无人告诉她,从夜无烟以明chūn水的身份在欧阳丐的商船上出现,她也早存了怀疑了。
欧阳丐是夜无烟的人,马跃不是他们的对手。
四年前,瑟瑟回到水龙岛,马跃便要将自己这个临时的海盗王还给瑟瑟,瑟瑟微笑着拒绝了,寻到这个隐秘的小岛,住了下来。但是,几年来,马跃却一直将瑟瑟当作真正的海盗王。一应重要事物,都会来向她禀告。瑟瑟也曾再三叮咛,叫马跃不要去劫掠欧阳府的商船。
马跃也知晓欧阳府的厉害,是以几年来,从未动过欧阳府的战船,今日这是怎么了?
南星和北斗得了瑟瑟的命令,早已将小船备好,载了瑟瑟和青梅,向海战的方向行驶而去。
*
战事进行的正酣,很显然马跃这边已经呈现了败势。欧阳丐指挥着船只向为首的盗船冲去,已经有几个武艺高qiáng的水手冲到了望楼上,和指挥盗船的马跃站在了一起。
就在此时,一只小船如同离弦的箭,瞬息之间,便驶到了眼前。
船头凝立着一个青衫公子,面容是陌生的,但是一身华贵素雅的气质,却令欧阳丐感到了一丝熟悉。他的双眸,如大海一般深沉,似天空一般洁净。既然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也能令人感觉到他异于常人的傲然挺立的风骨。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肌肤若冰雪,卓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说的便是这种神qíng和气度吧。”欧阳丐梦呓般说道。
身畔的部下笑语道:“公子,那可是一个男的。而且,还是我们的敌人。”
“我知道。”欧阳丐笑道。是敌人,就不能仰慕他的风采吗?
正说话间,就见青衫公子从小船上飞身跃起,衣袂翩翩,踩踏着海盗们的肩头,瞬息间已经跃到了马跃所在的大船的望楼上。他和马跃联手,几招便将他们好不容易攻到那船上的几个jīng兵打下了海中。
马跃举起手中的令旗,极恭敬地jiāo到了青衫公子手中。那青衫公子接过令旗,旗子一举,开始发号施令。他指挥着海盗船趁了东风放火船,冲散了欧阳丐的船队。之后,又指挥船只围堵截杀落单的船只。
欧阳丐看到马跃将令旗jiāo到了青衫公子手中,眉头一凝,这是怎么回事,马跃不是东海盗首吗,难道还有一个王?
他边正在寻思,身畔的侍卫道:“公子,我们又被包围了。”
欧阳丐凝眉一看,果然,瞬息之间,那些海盗船再次将他们的船只包围了起来。他倒是未曾料到,这个青衫公子的指挥能力如此qiáng悍,那些海盗都好似吃了定心丸一般,振奋了起来。
“公子!”身畔的侍卫焦急地说道。
欧阳丐拿起令旗,让船只围成了就近聚拢成两个圆阵,船头向外,互相呼应,全力迎敌。同时,着船员们将货舱门窗关紧,看守货物。
主上给了他这么多的jīng兵,第一次遭海盗袭击,若是败了,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他命令身侧的侍卫chuī起了号角。
嘹亮的号角在海上响起,欧阳丐栖身的船只船身的窗子打开,水手将盛满清酒的竹筒用弓弩发she到最近的海盗船上,登时间,空中竹筒纷飞,撞到甲扳上,酒香四溢。
水手退下,弓箭手随即填了上来,一支支火箭向着盗船she去,she中遍地清酒的甲扳,有火燃了起来。迎了风,整艘船便被包围在熊熊的火势当中。
望楼上的马跃一惊,只见,被燃的那座战船上的海盗纷纷跳落到了海中。那艘战船,算是废了。他顿时心疼不已,一艘战船,造出来何等不易。
瑟瑟黛眉一凝,淡淡扫了一眼马跃,道:“我和你说过,欧阳府的商船不可小觑,这次知道厉害了吧!”
她抬眸瞧去,只见欧阳丐指挥着他那艘大船,调转方向,打算焚烧她和马跃置身的这条战船。
瑟瑟淡淡一笑,伸手抓过一条粗大的缆绳,一扬臂,缆绳被抖得笔直,带着凌厉的抽向欧阳丐。欧阳丐大吃一惊,很显然没料到瑟瑟出手如此迅捷凌厉。身侧的侍卫一拥而上,执起手中兵刃,想要阻住缆绳。可惜都被缆绳扫倒在地。
欧阳丐大喝一声,抽出一条乌黑的鞭子,缠向缆绳前端。绳和鞭子一缠绕,他便感觉到对方内力绵绵不绝,透过缆绳,袭向他。
欧阳丐心中一惊,手一松,将鞭子扔落在地,自己向后退了好几步。
那青衫公子倒也不为难他,伸臂一抖,缆绳收了回去。而他的船,在jiāo手之间,已经移开数丈,清酒竹筒已经不能she到他的船了。
海盗船烧毁了一艘,但是,欧阳丐这边也没沾到多少便宜,方才海盗船放出的火船,将他们的商船也烧毁了一艘,船中载的是丝绸,损失不小。
两边兵力在船上酣战,势均力敌,而那青衫公子却还不曾出手,他若出手,他们很难抵挡。
看来此次,要取胜很难。欧阳丐从不打无把握的仗,更何况,他船上载的可是价值千金的货物,不管胜败,再打下去,定会损失不小。
欧阳丐深思片刻,扬声喊道:“水龙王,既然这一仗难分胜负,不如就此作罢。如何?”
“既然欧阳公子认输了,那么还请您将船上的货物留下一二。”水龙王马跃高声喊道。
“马跃,他的船上有什么货物,值得你如此冒险?”瑟瑟冷声问道。
欧阳丐扬声喊道:“不知水龙王想要什么货物?”
“听说海外的药糙异于中原,马跃很想见识一番。所以,请欧阳公子将从海外带回来的那几箱药物留下,别的马跃一概不取。”马跃沉声喊道。
瑟瑟闻言,心头一震,抬睫道:“马跃……你就是为了那几箱药物,让这么多兄弟冒险吗?”
马跃沉默,良久抬眸道:“无论如何,为了小公子,这个险值得冒,你看,我们不是胜了吗?所以,马跃今日一定要留下他船上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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