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妃天下/侧妃不承欢_月出云【完结+番外】(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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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并未走到屋中,而是在门口静静站定,见了嘉祥太上皇也不施礼跪拜,墨玉般清冷的眸不带一丝感qíng从太上皇脸上淡淡扫过,冷声道:“璿王已经被夜无尘所害,这下子太上皇可以放心,江山绝不会落到璿王手中了。”

  “什么?!你说什么?”韩朔从地上跌跌撞撞爬起来,转首骇然望向凤眠。

  凤眠站在烛火的暗影里,清俊的面容一般笼在烛火的yīn影里,一半笼在暗影里。

  “凤公子,你说的可是事实?!璿王,他真的……遇难了?”韩朔起身,几步跨到凤眠面前,伸手抓住凤眠的肩头。借着烛火的微光,他看清了凤眠那双墨玉般的黑眸中饱含的沉痛,看到他紧抿的薄唇苍白的毫无血色,看到他一向白皙的面色呈现出一种死灰的惨白。

  凤眠,这个温雅的男子,唇边一向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的,如若不是巨大的打击,他怎么会这么沉痛。韩朔心头剧震,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如若不是身后的桌案阻住了他的身子,他几乎瘫倒在地上。

  眼前,浮现出一张绝色的容颜,如烟如雾,唇角绽放着清纯的笑意,好似九天仙子一般。

  她对他说:“韩朔,你是一个好人。我恐怕时日无多,烟儿在深宫,无依无靠,以后就托你照顾了。”

  可是,他终究没保住他,没保住那个如花如梦般女子的孩儿。

  嘉祥太上皇坐在chuáng榻上,闻听这个消息,一瞬间,好似被抽gān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他缓缓扶着身侧的chuáng柱,才勉qiáng站起身来。

  夜无烟,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心头之患终于不在人世了吗?毫无疑问,他其实是希望他死的,但是,这么多年,他却一直下不了狠手除去他。而如今,他终于不在了,可是,他心底却没有一丝欣喜,反倒是好似被重锤击过,疼痛的难受,空落落的难受。

  “璿王早在去劫刑场之前,就已经告知我们,万一他有意外,要我们击败夜无尘,扶持夜无涯上位。太上皇,夜无涯应该是您的亲儿吧!您若是不希望江山落到外寇手中,就请速速决断。”凤眠一字一句,冷声说道,言罢,转身从室内走了出去。

  夜很深了,雪花无声从空中洒落,好似在祭奠着什么。

  一片雪花,飘落到凤眠的眼角,瞬间融化,好似一滴热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

  黑天,白雪,红冰。

  刀光,剑影,矢芒。

  砍斫,呐喊,杀与被杀。

  毫无疑问,这场战事是激烈的。然而,无论怎样激烈,它的输赢与瑟瑟而言,早已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知道,夜无烟到底怎么样了?铁飞扬说救出来了,可是眼下状况,救着人肯定是闯不出去的。

  到底是救到哪里去了?

  瑟瑟抬眸四处观望,眸光忽然凝注在刑部天牢最高的那处屋檐上,那里也有兵士在激战,不过因为是在最高处,是以人并不算多。不时有兵士攻了上去,被守护在那里的人踢了下来。

  瑟瑟心中忽然一滞,她顿住身形,清冷的弯刀停滞在半空里,一动也不动。清妍的脸上,绽出一抹明媚的笑意来。

  原来如此,救到那么高的屋檐上,高处难攻,夜无尘的人上不去。铁飞扬这个冷面,害的她方才担心死了。

  一道凌厉的剑光斜刺里劈来,瑟瑟反手一刀,将来人bī退,借力纵身,施展轻功,从无数人的肩头飞一般踏过,向那处最高处的屋檐掠去。疏忽几个起落,她已经置身于檐瓦之上。

  屋脊上团团守护的几十个兵士,武艺都不弱,看来应当是chūn水楼调来的jīng锐。他们神色凄哀,看到瑟瑟,脸上那一层沉痛更加明显。

  瑟瑟拨开挡在面前的人,踩着屋檐上的积雪,一步一步,缓步走向他们环绕着的中心点。屋檐上的雪好厚,踩上去传出“嚓嚓”的声音来,声声犹如划在她的心弦上。

  那里铺着一条不知是什么人的披风,披风上面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厚厚的狐裘。

  瑟瑟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她蹲下身子,双眼直直地瞧着躺在那里的人,周围的声音好似都消失了一般,一瞬间,脑子好似空白了一般,呼吸凝止,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身上从伤口出沁出来的鲜血,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她不敢欢喜,怕那欢喜被现实惊碎;亦不敢哀伤,怕那哀伤带来可怕的结局。她只能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一步一步,朝那个方向接近。

  漫天飞絮,似花飞花,无声地飘落。

  披风那样单薄,躺在上面的人,如何经得起这样的寒冷。

  瑟瑟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掀开盖在那人身上的狐裘。待瑟瑟看清了狐裘下的人,她蓦然瞪大了眼睛,再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

  泥血斑斓的衣衫已化成一条条的碎布,好像是被鞭子抽烂的,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血凝固成坚硬的暗红,浸染着破碎的衣缕,黏在那人身上——或许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只是一团没有生气的血ròu,还勉qiáng保持着人的形状。无法蔽体的破衣露出的肌肤层叠着千百处伤痕,烫伤、鞭伤、刀伤……满目所及,全身已没有一处完好。墨发,大约之前是湿的,已和着血水,一起冻成薄薄的冰壳,连同飞扬的雪花,遮住了他的眉目。瑟瑟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将那层积雪和红冰抚落,展露在她眼前的,是一张烫伤遍布的脸,根本就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辨不出本来的面目。

  这个硬邦邦的,血ròu模糊的,没有气息的人是谁啊?

  夜无烟又在哪里?

  “璿王呢?璿王在哪里?”瑟瑟回身,唇角扯了扯,木然的脸上,绽出一抹僵硬的笑意,轻声问身后的护卫。

  “王妃,请节哀!”那个护卫居然声泪俱下恭恭敬敬地对瑟瑟说道。

  “节哀,我节什么哀,璿王呢?”瑟瑟一转眼,看到了立在最外围的云轻狂。

  茫茫飞雪,云轻狂就站立在屋檐的最边缘,高处风本就很烈,将他的衣衫扬起,带着一股萧索凄凉的味道。

  她快步走到他身侧,冷声问道:“云轻狂,璿王呢?你们把他救到哪里去了?”

  云轻狂回身,瑟瑟惊了一跳,她从未看过云轻狂脸上,有这么可怕的表qíng。是的,可怕!悲伤的可怕!他瞧了一眼瑟瑟,良久没说话。

  要他说什么呢?

  节哀顺变?!抑或是什么——死者已矣,生者珍重!?

  不!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瑟瑟,嘴唇颤抖,良久,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轻狂!夜无烟呢?你再不说话,我就杀了你!”瑟瑟冷冷说道,伸手握紧了手中的新月弯刀。

  云轻狂凝视着瑟瑟眸中的怒色,他一言不发,缓步走到那个血ròu模糊的人身前,跪了下去。

  “云轻狂,你告诉我,这是谁?”瑟瑟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唇边兀自挂着那抹qiáng行挤出来的浅笑,试图用笑容压住心底突然涌上来的恐慌。

  云轻狂回首,眸光凄凉地望着瑟瑟,低声说道:“飞扬是从关押璿王的牢房将他救出来的。”

  从关押他的牢房救出来的,就一定是他吗?

  不!!!

  这个人绝对不是夜无烟!

  夜无烟怎么可能是这个样子!?

  他是何等的风流俊雅,不是白衣飘飘,便是锦绣华服,衣襟上绣着jīng致的花纹。那样高贵那样飘逸,又怎么会是这般毫无生气的样子。他又是何等的清绝俊美,怎会,怎会是这样一张血ròu模糊的脸。

  夜无烟怎么可能会死!?

  他那么qiáng,怎么会,怎么会死?!

  她不相信,这绝对不是他!

  瑟瑟忽然记起,夜无烟的左肩,曾经被她咬过,留下了一道牙咬的疤痕。

  瑟瑟紧紧抿着唇,牙齿几乎将唇咬破。她伸指,掀开他左肩处的布片,借着雪光,她看到,luǒ露血左肩处,有一处狰狞而可怕的烫伤,纵然是有疤痕,也根本就看不出来了。

  他不是的!

  “云轻狂,他根本就不是你的主子!”瑟瑟定定站起身来,缥缈地笑着,“他左肩没有疤痕!没有那道疤痕!”

  云轻狂悲悯地抬头,凝视着瑟瑟脸上那轻轻浅浅的笑,那笑让她看起来格外的凄美。

  人,已经伤成这样了,哪里还能找得到疤痕,就是有,也已经被新的伤覆盖了,哪里还找的到。

  “他的右腕的骨骼有骨折的痕迹!”

  “骨折,骨折怎么了?”瑟瑟冷笑着问道。

  云轻狂梦呓般地说道:“当年,王爷一掌错将你拍下悬崖,回去后悔恨jiāo加,便将自己的右手断了。”

  夜风似乎突然冷冽起来,刺骨地冷,带着十足的寒意,呼啸着剜过脸颊,无孔不入地钻入到她的骨fèng中,生生地疼。

  她从来不知,他的右腕曾经断过。

  因为错将她拍下了悬崖,所以便折断了自己的腕骨。怪不得他会左手剑,想必是右手受伤时,习练的。

  瑟瑟呆住了,心里面有一个琥珀般坚硬的部分碎了,碎成细末,碎作尘埃,纵然悬崖撒手之时,她也不曾感到这般绝望。

  所有的怀疑,所有的不信,在这一刻被激的七零八落。

  窒息的感觉袭来,眼前一黑,她摔倒在积雪遍布的屋檐上。

  好冷啊,她从来不知积雪的冷是这样的彻骨,缓缓沁入她的肌肤,侵入到心中。

  她狠狠地咬住唇,从雪地上爬起来,伸手抱住那已然僵硬的再也没有气息的身子,她用狐裘紧紧地裹住他,祈求着这最后的温暖,能让他醒转来。

  刑场上,他策马而来,将她救了出来,把她如死水一般的心激起了涟漪,激起了làngcháo,而他,却不声不响离开了她,永远地离开了她。

  何其残忍!

  她傻傻地在璇玑府里等待,她带着这支军队苦战,其实她根本早就知道他以身相代必定有来无回,她只是在渴望获得一次侥幸的意外,让他们的爱还有一线生机。

  可命运终不会始终眷顾,在她一次次挥霍了机会之后,迎来的是他血ròu模糊的尸身,她甚至再没有机会看一眼他的面孔,唯一能够辨认他身份的标记,居然是他为她折断的右手。

  从进香途中的狭路相逢,到璿王府内的冷然相对,从临江楼上的一曲和鸣,到烟波湖边的柔qíng万种,从黑山崖下的挥刀断qíng,到水龙岛上的离愁待诉……

  如果上天不愿给他们相处的时间,又何必要给他们相爱的机缘……

  他静静地躺在她怀中,就像在chūn水楼中,相拥着一夜安睡。那时他们只道这不过是生命中最寻常的一夕,浑不知此后便是生离与死别相续。而那淡淡的幸福,纵然是倾尽人力,也再无法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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