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_蜀客【完结+番外】(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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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不想走,可以留下。”
“少君既然要走,我留在魔宫已无意义。”
重紫低声:“对不起,我无能,不能帮你实现那个抱负。”
“是我无能,”天之邪用那梦幻般的眼睛看着她,长睫在风中颤动,“成为魔王所需要的东西你都有了,惟独缺少野心,我无能为力,不能把你变作你父亲一样的魔尊。”
重紫轻轻咳嗽。
天之邪拉住她的手,将魔力度去:“你受伤太重,近日不得再轻易动用法力,否则必遭反噬。”
重紫抿嘴笑:“我们这是去哪里?”
“少君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我喜欢看雪,我们去北方,找座雪山住下好不好?”
“好。”
云朵轻盈,飘过高山,飘过大河,进入茫茫云海,前方海面站着个人,白衣冷冷如霜如雪。
重紫呆住。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任何预兆地,他抬起右手,掌心金光闪烁。
闪避不及,天之邪立即将重紫拉至身后,结界去挡,重紫也迅速回过神,到底不肯跟他动手,只能提全身法力助天之邪布结界。
以二敌一,勉qiáng接下这招,双方各退开两丈。
自东海出来就遇上虞度他们围攻,幸亏天之邪事先布局救下她,经历一场血战,重紫伤势本就沉重,此番qiáng提魔力,全身伤口再次迸裂,鲜血汩汩流出,带动内伤一齐发作,险些跌落云端。
“少君不宜动用法力。”天之邪用治愈魔光替她止住血。
“东海逃脱,此番还能走么,”声音依旧云淡风轻,他坦然将视线落到重紫身上,“念你善念尚存,废除魔力,入昆仑冰牢,可饶你xing命。”
废去魔力,打入冰牢?重紫咬牙:“倘若我不愿意,又将如何?”
逐波破空而至,洛音凡探手接过,再不多言,招招绝杀,这边重紫重伤在身,天之邪要护她,招架甚为吃力,十招之后,二人竟无退路。
明知打下去危险,原该合力对敌,击败他逃走,可是她怎么能伤他?
眼见不敌,天之邪忽然侧脸看重紫:“只有先回魔宫暂避。”
是了,最善谋略的天之邪,当然有脱身之计!
那双眼睛带着梦幻般的魔力,惊喜之下,重紫看得恍惚:“回去,你会陪着我?”
“好,”天之邪不知挥出了什么,急速后退,“快走。”
重紫紧紧跟上。
.
二人出来时走得并不快,御风逃回去自然不用多长时间,魔宫内依旧昏昏一片,来去魔众见了她照常行礼,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走进殿内,重紫无力地坐到水jīng榻上,天之邪却远远站在门边,并不跟过来。
“现在怎么办?”
“少君暂时不能离开魔宫。”
“那我们过些日子再走?”
天之邪没有回答:“少君对洛音凡还是有qíng。”
重紫垂首。
“洛音凡已忘记你了,少君今后再心软,没人能救你。”
“我知道了。”
“记住,三日内一定不要再动用魔力。”
重紫没有回答,忽然抬起脸看他。
天之邪依旧立于门中央,只不过殿门外透进的光线,映照洁白斗篷,使他身形看上去更加模糊,也更加耀眼。
无论是南华首座弟子,还是魔宫大名鼎鼎的左护法,一样的稳重,自信,胸有成竹,能替她谋划安排,打理好前后所有的事。
“要留意九幽,此人不简单。”平缓的语调。
重紫看着他许久,点头:“我知道。”
“就算知道,只怕你也是斗不过他的,”天之邪叹了口气,“罢了,你记得我这句话,做事不要再那么莽撞就是。”
重紫笑道:“我不会莽撞了,你放心。”
天之邪颔首:“少君先歇息吧,我要先出去办点事,迟些回来陪你。”
出乎意料,重紫没有像往常那样qiáng迫他留下来抱自己,甚至也不问他去办什么事,只是依言往水jīng榻上躺下,闭上眼睛,闭得紧紧的,仿佛一辈子也不愿再睁开。
许久,他忽然低声道:“对不起。”
重紫没有回答。
殿内自此便再也没了动静,更没有生气。
极力驱除脑海里的一切杂念,什么也不想,耳朵听不见,眼睛看不见,重紫僵硬地躺着,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连手指也不敢动半分。
睁眼,就是一场梦醒。
心头酸得很,痛得很,好象一点点破裂了,有液体从裂fèng里淌出,涌上眼睛,要流出来,却被她极力挡在里面,一点点流回去了。
我答应,不会莽撞了。
我在等,等你回来带我走。
……
一转身?
一个时辰?
不知过了多久。
……
终于,有什么东西落到身上。
那是件衣裳,带着熟悉的、清新的味道。
重紫立即睁开眼:“天之邪!”
“天之邪已经不在,”一道修长黑影如鬼魅般立于榻前,却是亡月,“洛音凡杀了他。”
“不对,不对,他刚刚还在的!”重紫连连摇头,“他看我睡着了,还为我盖了衣裳,怎么可能死了!”
她翻身掀开白斗篷,朝殿外大叫:“天之邪!你进来!快滚进来!天之邪!”
“他修的心魔之眼,摄魂术,”亡月伸手,那件白斗篷自动飞到他手上,“方才你所见到的都是幻象,你自己应该很清楚。”
“你胡说!你骗我!”重紫大怒,“他还对我说话了!”
亡月不再与她争论,将那件白斗篷丢到她身上。
重紫捧着斗篷呆呆地看了许久,忽然抬眸笑道:“你救他,你可以修复他的魂魄,对不对?我把剩的这一半魔力全给你……”
“魂魄无存,这是他违背魔神誓言的下场,”亡月叹了口气,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他曾发誓永远忠于魔宫,为寻魔族找一位qiáng大的魔尊,扶助他成为六界之主,可事到临头,他却要带你逃走。”
不在了?重紫摇头,喃喃道:“有誓言,那他为什么要答应带我走,他没那么笨。”
亡月道:“你以为?”
他毁灭了她,也成就了她。
是爱?是恨?
没有他设计,大叔不会是那样的下场,她也会跟着师父在紫竹峰平平静静生活到永远。
他对她说,对不起。
一个对不起,能代表什么?是为做过的事道歉,还是为抛下她一个人而内疚?
“死?”重紫突然变色,将那白斗篷丢到地上,咬牙切齿骂道,“死了?他居然死了?这么快就死了?这条狗!”
几近疯狂地,她狠狠踢了两脚,抬手间,那斗篷腾空飞起,被撕扯成无数碎片,如洁白馨香的雪花纷纷飘落。
“害我落到这步田地,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就想死?”
“天之邪,你不是我养的狗吗,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我没让你死,你敢死!”
“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你给我滚回来!”
……
“我在你们心里,都算什么东西!你害我蒙冤而死,害我被打断骨头关进冰牢,害我被师父抛弃,害得我住进这种鬼地方,你以为死了,我就会原谅你?你听着,永远不会!永远都不会!你一直在利用我,把我当工具,一心想着你的六界入魔,你只不过是想成全你自己!成全你自己的抱负!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以为用死就能赎罪,就能bī我?休想!你休想!”
重紫恶狠狠盯着满地白色碎片,报复xing地,爆发出一阵大笑。
“魂飞魄散也要我走这条路,忠心的走狗,你就是只彻底的狗!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是在做梦!”
“死了好!我高兴还来不及!”
“滚!永远都不要回来!”
……
恨不恨?答案是肯定的,她不仅恨他,而且恨极了他,更甚于燕真珠,恨他设计让她失去一切,失去大叔,失去师父。
可是,她同样在意他,因为他是如今最在意她的人。
他活着,她可以毫无顾忌地骂他,嘲笑他,折腾他,羞rǔ他,然后再心安理得躺在他怀里,睡个安稳的觉,做个美好的梦。
现在他却为她死了。
爱她的人为她而死,害她的人也为她而死,她竟连能恨的人也没有了!
有谁体会过那样的绝望?不是爱而不得,恨不能报,而是爱无可爱,恨无可恨。
歇斯底里,破口大骂,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好象被什么东西挡住,不经意抬手去擦,已是满脸眼泪。
“天之邪,你这条狗!”
“这么轻易就死,太便宜了你!你给我滚回来!滚回来!”
……
.
骂声夹杂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dàng,凄厉刺耳,如鬼哭。
亡月一直安安静静站在旁边看,直待她骂得累了,骂得声音嘶哑,才重新开口:“他不惜用死来成就你,你还要执著什么?”
“不会,他不会那么做!”重紫陡然明白过来,抓住他的斗篷前襟,沙哑着嗓子,声音里满是怨毒,“是你!是你引我师父来的!你不肯放过我们,就借我师父的手杀他!”
亡月亦不反抗:“这是他背叛魔神的惩罚,他应该早就料到,洛音凡会等在外面。”
重紫松了手,踉跄后退。
他早就料到,早就料到!那么,他到底是侥幸地想带她走,还是真的不惜用自己的死来挽留她,成就她?
答案似乎永远没有人知道了。
重紫惨笑:“很好,都来算计我吧!随你们怎么玩弄,我为何要难过,我为何要生气,我不在乎!天之邪,你就这么想成就我?我偏不如你的愿!”
亡月道:“恨么,这也是对你背叛魔神的惩罚。”
“是你害了他!”
“你可以杀我。”
什么顾忌,什么理智,都敌不过眼下噬骨的恨,重紫红着眼,用尽全身力气,毫不迟疑一掌过去,重重击在他胸口。
闷响声里,亡月纹丝不动。
勉qiáng动用魔力,伤口迸裂,突如其来的剧痛终于迫使疯狂的头脑冷静下来,重紫惊骇地看着他,半晌,慢慢露出一个冷笑:“你的法力不弱于我,你根本不需要我。”
“自从救下yīn水仙,你的修为大大折损,因为你擅自耗费法力,我自然能超过你,”亡月微抬下巴,“但你还是错了,纵然你已经不如我,我还是愿意留着你帮你,只因我需要你。”
“你需要的不是我,你是想借我的血唤醒天魔令,召唤虚天之魔。”
“未经鬼门而转世,天之邪为你续了魔血。”
重紫木然伸手:“天魔令呢,拿来我替你叫。”
“你现在还不行,时候到了,我自会给你,”亡月抱起她,“现在轮到我抱你了,我的皇后,如果恨,我们可以毁灭六界。”
“你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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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接出版书内容——

  第四卷 何处归程

  第七章 天魔现世

  司马妙元自得了虞度警告,再不敢将那日赤焰山所见泄露半句,多次在洛音凡跟前献希望能拜在他座下,谁知洛音凡仍视若无睹,加上秦珂始终闭关未出,她不免更加失望,心里暗暗气闷,huáng昏时又到紫竹峰下转悠。
“司马妙元?”有人叫住她。
司马妙元看清来人,不qíng不愿地作礼叫了声,“首座师叔。”
既然慕玉是天之邪化身,南华首座弟子的位置自然就空了,掌教爱徒秦珂又闭关,如南华首座之职便由闻灵之担任。
闻灵之漫不经心道:“尊者最近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他老人家忘记了很多事,听说是走火入魔所致,”司马妙元眼波微动,口里笑道,掌教嘱咐过我们不许多话,我劝师叔还是少提为妙。”
走火入魔,怎会别人都认得,唯独只忘记那一人?闻灵之看着她,“掌教为何不许提他 ,究竟怎么回事?”
“师叔这话奇怪,我如何知道?”司马妙元一半是故作惊讶,一半却是真不明白,“大约是怕尊者还护着那孽障,将来天魔现世,遗祸六界吧。““你以为他老人家忘记你,你就有好处?”闻灵之冷冷道,“月乔探冰牢是谁怂恿的,你当天底下就你一人会算计,掌教与督教都是傻子吗?好自为之,司马妙元,莫怪我没提醒你。”
当年被贬毒鸟,凡事唯有燕真珠尽心尽力帮忙,才误信了她,教唆月乔去冰牢侮rǔ重紫,最终酿成大祸。司马妙元心里原就藏着鬼,眼下被揭穿,顿时又惊又怕,可转念一想,此事没有追究,必是掌握他们还肯护着自己,这才略略定了心,亦冷笑道:“师叔身为督教弟子,也要血口喷人吗?秦师兄入关前曾托付师叔,若有大事就唤他出来,如今重……
紫入魔,师叔却迟迟不肯与他传递消息,岂非也有私心?”
“是吗?掌教知道,想必会重罚我。”闻灵之面不改色,转身走了。
目送她离去,司马妙元气得满面通红,片刻之后才跺了下脚,心道,你无非是想等他们杀了重紫再唤秦师兄,那时只需提上两句。叫秦师兄知道你是故意隐瞒,难道他还会有好脸色对你?
像司马妙元这样的人,早已习惯xing地以自己的想法去推测别人,想到这些,她又转为得意,御剑离开。
竹梢顶,一道白影无声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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