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变故谁也没料到,一时间左右皆惊。
电光石火中,祝小脚大叫一声,肥硕的身躯滚了过去,狠狠地撞在了李丰后背,以身替他挡了致命一击,李丰踉跄一步,险些摔进了痴怀里,惊怒jiāo加地回过头,见祝小脚双目圆整,似乎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千依百顺的gān儿子会变成个刺客,身体牵线木偶似的抽搐几下,一声也没来得及吭,已经断了气。
李丰呼吸一时停住了,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佛号,隆安皇帝尚未来得及悲从中来,便觉一只冰冷的手按在了他的脖颈上——了痴大师缩在袖中的手上套了一只铁抓,那轻易能捏碎石头的怪手扼住了隆安皇帝脆弱的脖颈,尚方宝剑“当啷”一下落了地。
百官与侍卫们全都惊呆了,江充这手无缚jī之力的文弱书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上前一步喝问道:“方丈,你疯了吗?”
了痴撩起几十年如一日愁苦的嘴脸看向他,笑道:“阿弥陀佛,贫僧没疯,江大人,当年武皇帝穷兵黩武,以四境之邻磨玄铁利剑的时候,你恐怕还没出生呐。”
江充:“什……”
了痴身后一个“武僧”上前一步,对了痴说了句江充听不懂的话,随后几台重甲从四面八方走出来,站在那和尚们身后。
旁边的鸿胪寺卿惊呼道:“东瀛人!”
了痴笑道:“武皇帝一道融金令,我全家十六口人死于黑乌鸦手下,独我苟且,流落贵邦,借当年顾老侯爷与长公主大婚时大赦天下的光,得自由身,断世俗身,自此青灯huáng卷常伴,苦心孤诣四十六载,总算有了今天。”
李丰喉咙被扼住,话音断断续续:“你……是当年罪该万死的紫流金走私匪盗之后!”
“匪盗。”了痴皮笑肉不笑地重复了一遍,“可不是么,都怪紫流金——皇上嘴硬心也硬,不知骨头是不是也一样。那么请移驾红头鸢,随贫僧走一趟吧。”
李丰:“朕……”
“皇上笃信我佛,”了痴道,“信我佛便是信贫僧,倒也没什么差别。”
说完,他径直推着李丰上了一艘红头鸢,命人将御辇上的蟠龙旗挂在了红头鸢尾。
“斩断绳索,将红头鸢放开,”了痴道,“传出消息,就说皇上要乘鸢弃城逃走了!”
江充:“狗贼大胆!”
了痴大笑:“想弑君者大可以上前!”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撕裂似的大吼。
了痴蓦地一怔,转过头去,只见了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摘星台的废墟上。
哑僧的喉咙自小就是坏的,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多有不雅,见过了然大师的人都没有听过他发出一点声音,他仿佛永远是一副行如清风、面带悲悯的模样。
他是前任方丈捡回来的弃婴,自小就是了痴这个师兄带大的,尽管心野得不像个出家人,十一二岁就遛出寺院、闯dàng江湖,乃至于后来入临渊阁……但少年时的情义渐渐浅淡,却始终萦绕不去。
了然向他打手语道:“师兄,回头是岸。”
了痴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自小带大的师弟,一时间也不由得被勾起旧时情谊,微微地走了一下神,继而喃喃道:“河已gān,何来……”
“岸”字尚未出口,一支巴掌长的短箭突然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冒出来,趁着了痴分心之际,gān脆利落地将他一箭封喉。
众人齐声惊呼,只见空中一只玄鹰贴地腾飞而至,鹰背上的长庚手中小弩上弦还在颤动,谭鸿飞手持割风刃,铁臂一挥,分头挡住两个东瀛武僧的bào起袭击。
江充喝道:“还愣着gān什么,护驾!”
大内侍卫们一拥而上,一队玄铁轻骑自小巷中冲出来,李丰用力推开了痴,一代高僧的尸体自红头鸢上滚落。
了然颓然跪在了废墟中。
偌大一个家国,偌大一个天下,东西隔海,南北无边……
放不下一台远离尘世的神龛。
东营武僧同大内侍卫们混战起来,了痴带来的重甲一pào轰上了天,谭鸿飞直上直下地落了下来,长庚敏捷地单膝落地,两人各自分开,墙砖瓦砾四下乱飞。
长庚的目光与李丰一触即放,将身后白虹长弓摘下来,后背用力一靠手中长弓,铁弦拉到极致,弯弓如满月——
一声让人牙酸的尖鸣响起,正中那重甲的金匣子。
他随即退开,金匣子当即爆炸,热làng将红头鸢冲得颤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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