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见他来,忙撤下方才坐没坐相的姿态,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道:“王爷为苍生社稷殚jīng竭虑,我们这些只会花不会赚的败家丘八也是想略尽绵薄之力。”
长庚笑道:“沈将军哪里话,众将士浴血在前,才有我们喘息倒手的余地,运河沿岸设厂一事牵涉众多,你们牵涉其中反而容易恒生枝节,我还摆得平,放心吧,保证在天寒地冻前安顿好。”
如今的雁亲王早已经不是雁回镇上的懵懂少年了,国家危亡必有挑梁之人,他年纪虽轻,手掌军机处的一身沉稳威仪却已经尽在周身,三言两语宛如闲聊,经他嘴里说出来,却仿佛掷地有声。
沈易恍然想起来,自从雁王接手军机处,他们要钱来钱,要粮来粮,一批一批的火机钢甲一点也不犹豫地往前线送,倘若不是他们自京城来,知道朝廷是怎么一个千疮八孔的熊样,大概还得纳闷,怎么日子比战前还要宽裕些?
沈易正色抱拳拱手道:“无论如何,末将要替边疆数万将士谢谢王爷。”
长庚笑道:“沈将军说得哪里话,都是应当应分的……再说义父都已经谢过了,是不是?”
顾昀:“……”
这小王八蛋!
长庚从他手中抽出油纸包,柔声道:“零嘴解解馋吃两口就算了,多少节制点,待会还有正餐。”
沈易这万年老光棍简直不好意思在此地坐下去了,这回不用顾昀赶,也想吃完饭赶紧溜,安定侯家的饭吃起来真牙碜。
晚间送走了身心遭到重创的沈将军,长庚抽走顾昀拿着不放的酒杯。
顾昀懒洋洋地笑道:“没酒了,就一个杯底,我闻闻味。”
长庚丢给他一包安神散:“爱闻闻这个。”
顾昀无奈地摇摇头——他放纵是放纵,但只要是自己想节制,也绝不含糊,多日滴酒不沾,沈易来了,也才喝了三两杯,基本就是沾沾嘴唇润润喉的量,知道长庚要管他,才不主动放杯子。
长庚实在太爱管他,事事照顾到,并且绝不假手他人,好像这样能让他心里踏实似的。
都是小事,顾昀也乐得不动声色地惯着他。
两人洗漱gān净回房,却并没有什么旖旎,顾昀拍拍chuáng头,对长庚道:“银针拿过来。”
长庚那日先是大惊大悲,几乎陷入幻觉,随后又是多年夙愿一朝成真,心里欢喜太过,整个人都魔怔了,顾昀当时按捺住没表示什么,隔两天沈易等人抵京,他便去找了陈姑娘。
陈姑娘过来看了一次,当时就动手将重瞳时不时冒出来的雁王扎成了一只刺猬,意味深长地说道:“自古就有乐极生悲,极乐至失心疯的事屡见不鲜,常人尚且如此,王爷这个情况,还是节制点吧。”
说完她还隐晦地看了顾昀一眼,字里行间仿佛也闪过了“禽shòu”二字,远远地糊在了安定侯头上,下了一打禁酒禁辛辣禁吵闹禁欲的禁令,嘱咐雁王每天睡前以银针安神固心,有些他自己够不着的地方便只能让顾昀代劳,顾昀跟着陈姑娘学了好几天,所幸他自幼习武,xué位都还找得准。
长庚安然趴在chuáng头,解了顾昀的发髻,将他一缕披散的发梢抓在手中把玩,将后背jiāo给顾昀那二把刀,一点也不怕他扎错了。
每天无论怎么心力jiāo瘁,这一会工夫都是他心里最放松的时候,恨不能一直这样到地老天荒。
☆、第83章 反击
顾昀对针灸之术一窍不通,完全照着陈姑娘教他的死记硬背,他以前时常听民间说些一针扎不对,能把人扎瘫了之类耸人听闻的传言,因此一点神也不敢走,深浅一分也不敢错,也真难为他那双瞎眼。
直到最后一根针放好,顾昀才微微松了口气,身上出了一层薄汗,随手拿起旁边的汗巾擦了擦手,一回头,却见长庚侧着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他眼睛里的血色与重瞳尽去,眼神安静而悠远,映着汽灯一点微光,像是含着古佛下、青灯中的一双人间烟火。
顾昀:“看什么?”
长庚的嘴角僵硬地挑了挑,然而银针在身,他又被封成了一个面瘫,笑不出来。
顾昀的目光匆匆从他那线条流畅的后背上掠过,虽然很想“报仇雪恨”,却不敢违背医命,在这种时候碰他,便gān咳一声道:“好了,别笑了,赶紧休息,明天不是还要早起?”
“子熹,”长庚面部能调用的肌肉不多,话也只能轻轻地说,越发像撒娇,“亲我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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