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想审他,可是知道他不会老实jiāo代,又不忍心这货为了应付自己伤神,话浮起来又忍下去,几次三番,正在纠结时,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异动。
一个亲兵在帅帐外声音急促地叫道:“王爷!雁王殿下!”
长庚皱了皱眉,起身出来:“怎么?”
话音没落,地面突然传来一阵震颤,长庚神色一凛——只有长pào落地时才会传来这种震动!
再一看,江北大营已经灯火通明,马蹄声自远而近,铁甲森冷,头顶的铜吼“嗡”地长鸣起来,带着水汽充沛的江北特有的沉闷,闷雷似的悠悠传出,北半个江山仿佛都能给惊醒,岸边的海蛟呼之欲出似的亮起了一盏一盏的汽灯,寒光刺穿了氤氲的水汽,瞭望塔上笔直的光柱飞快地划过整个江北。
敌袭!
顾昀虽然听不清,但地面传来的震动与门口she进来的光他认不错。他到江北之后第一时间加固防线其实只是为了稳定人心,并未料到这支异常沉得住气的西洋水军真会选在这种时机突袭江北大营。
有时候尽人事还得听天命,就是自己在这边机关算尽,却浑然不知敌人也在后院起火,并神不知鬼不觉地烧出来一个风格完全不同的主帅。
顾昀来不及细想,一把抓过外衣便往身上裹,起来的时候脚下踉跄了一下,好像刚吃完十斤软筋散,差点跪下。
就在这时,一只玄鹰当空闪过,直接落在帅帐门口,没来得及开口,手中的红标急件先脱手滚了出去,被顾昀一脚踩住。
顾昀吃力地扶着chuáng头弯下腰,借着汽灯光打开信桶。与此同时,那玄鹰快速禀报道:“大帅,十八部落假借和谈投降之名,趋使死士与六车紫流金来我边境为饵,引爆后炸开一条路,随后数万jīng兵倾巢而出,打算鱼死网破。”
顾昀从红标急件上抬起眼:“战况呢?伤亡几何?”
玄鹰:“属下走得急,不知!”
顾昀定了定神,随后狠狠咬牙,硬是咬出了一口力气,伸手扣住挂在chuáng头的割风刃,喝令道:“给我拿一套重甲来。”
这种时候,也只有自带支撑的重甲能弥补他的无力。
长庚一抬手止住卫兵的去路,扭头面向顾昀,沉声道:“子熹,你坐镇中军,我去。”
顾昀定定地看着他,嘴唇微抿——长庚认得这表情,那基本是他要说“不”的前兆。
他不等顾昀开口,便抢先道:“你信不过我吗?”
顾昀叹了口气:“我……”
长庚向他平摊开一只手:“把割风刃给我,我替你去,你要是还肯信我,就不要走出这个帐子。”
远处的战火映在长庚的眼睛里,瞳孔中像是着了火,烧出一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大梁江山。
长庚试探着抓住了割风刃的一端,缓慢而坚定地从顾昀手中抽了出来——这并不难,顾昀的手腕提不起力气,还有些微微的抖。
他将那玄铁利器握在在手中,横斜置于肩头,微微欠身:“我来为大帅当这个马前卒。”
顾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对那玄鹰吩咐道:“推沙盘,你来做传令兵。”
长庚提刀就走。
曾经横过大洋的西洋海怪缓缓地从布满迷雾的江中露出头来,大片的yīn影下,无数快如虎鲨的西洋短蛟并行,缓缓bī近。顾昀早先布置的防线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发出警报的同时,江北大营三队枕戈待旦的轻骑兵分三路而出,占据岸边各个关键口岸,正撞上了打算偷偷登陆的西洋水军。
血水很快顺着江面流了下去,而pào火在江面上jiāo织成了一条灿烂的烟火海。
“长pào别停,”长庚策马而出,“间歇的时候白虹顶上,所有鹰甲立刻待命,给你们半刻的时间整装,升空到白虹she程以外,压住空中局面,绝对不能让他们那海怪主舰上的鹰甲上天,把他们钉死在那!”
“右翼收拢。”
“全港海蛟备好火药,即刻出发!”
身边传令官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王爷说得是全港?全面开战吗?”
长庚垂下眼,自马上睨了他一眼:“全面,让洋人看看大梁也是有水军的。”
柔弱的大梁水军曾经不堪一击,乃至于主帅战死,仓皇间被一个马都骑不利索的文官动手收拾,仓皇逃往北方。
一年前,水军七零八落的旧部同四方失去编制的同袍一起,组成一支杂得不能再杂的部队回到最初遭到耻rǔ的地方。很多陆军出身的人晕船,很多人一到了水面上根本找不着北,很多人难以应对大梁本就已经落后的海蛟上复杂的操作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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