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战以来,顾昀还是第一次给长庚寄这么厚一封家信,长庚一时有点舍不得拆,将那信封拿在手里反复摩挲,凑在鼻尖轻轻地嗅了一圈,仿佛能从中闻出一点远方那人的味道来,一脸沉迷。
霍郸脸上的血快从毛孔里渗出来了,结巴道:“王、王爷,您……您gān什么呢?”
长庚扫了他一眼,好像觉得霍郸面红耳赤的样子特别好玩,便故意逗他道:“昨天做梦还梦见了我义父,半夜一醒过来愣是睡不着了,可算是知道了一回什么叫‘辗转反侧’,结果今天就收到他的信,你说巧不巧?”
霍郸:“……”
“我义父”仨字让他打了个寒战,霍郸痛心疾首地想道:“小侯爷这办的都是什么事?怎么越大越不像话了!这是要将九泉之下的老帅和公主气活过来啊!”
长庚偷偷笑了一下,正要拿小刀划开信封,突然,一只临渊木鸟闯了进来——那日刘仲前来投诚,长庚没有十分相信他,派了一明一暗两个临渊阁之人随行两江,明着的假扮刘家小厮,联系刘仲和京城,暗着的是位高手,尾随使节团探查种种异动,随时传信京城。
长庚忙将顾昀那封私信收进怀中,先拆看了木鸟。
片刻后,他冷笑一声——有些人想的还挺周全。
☆、第125章 终局(中)
一只木鸟尚未飞入帅帐中,便被亲卫一手捉了下来,他将这小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摆弄了好几遍,没摆弄出什么名堂来,就在他如临大敌地想拿去请军中灵枢看看时,旁边忽然有人低声道:“给我吧。”
亲卫抬头一看,只见沈易从外面走进来,忙将那木鸟双手奉上。
沈易接过来摸了一把呆呆的鸟头,亲卫一愣,觉得自己好像听见沈将军叹了口气。
木鸟是被钟蝉将军留下的磁石引来的,沈易轻手轻脚地捏着它走进帐中,帐中光线晦暗,几个军医悄无声息地进进出出,一股呛人的药味扑鼻而来,当中还夹杂着一点洗不清的血腥味。
姚镇正站在一边,转头望向沈易,神色凝重。
那天水战中为了拖延时间,顾昀所在主舰被敌军击中,主舰当场解体,金匣子在水面上炸成了一朵眼花,所幸顾昀虽然又聋又瞎,但反应很快,感觉不对之后第一时间命人弃船跳海。
由于跳得及时,鹰甲将他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好歹人还没烤熟。
西洋军远洋补给线被截断,内江上游又早被顾昀在西南增的兵控制住,两条补给线全断,无奈之下只好退走东瀛水域。
倘若不是主帅重伤,这一战绝对是能载入史册的完美大捷。
顾昀这回事先将战报、家信等一gān道具全都准备得妥妥当当,外人内人一起瞒着,即便在两江大营中,消息也压得死死的,除了几个高层将领、亲卫、军医与将他捞回来的几个鹰之外,一概一无所知。
可想而知这回沈易跟姚镇担的压力有多大。
沈易:“怎么样?”
“来得正好,人醒着,”姚镇低声道,“顾帅将你调来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季平兄,要不是你在这,我大概觉得天都要塌了。”
沈易苦笑道:“哪里,一回生二回熟……你先歇着,我跟他说两句话。”
姚镇点头,挥手带着军医们撤开,沈易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托起顾昀无力地垂在chuáng边的手心。
chuáng帐一放下来,帅帐中人来人往进进出出,顾昀一概全无察觉,直到这时,感觉到手中这只爪子上有割风刃磨出来的厚茧,他才知道来人是沈易。
顾昀周身的骨肉没几处是好的,身上夹满了钢板,整个人被固定着无力扭头,昏睡一会被疼醒一会,才一睁眼,额角的冷汗就开始往下淌,眼睛哪怕睁开也对不准焦距,军医说人在巨震中本就容易伤到耳目,他还不止一次给自己雪上加霜,现在眼睛睁开只能微微感光,别说琉璃镜,就算架一只千里眼大概也无济于事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顾昀心里默默地想道,“以后不会真看不见了吧?”
沈易一看他那茫然的目光鼻子就一酸,在顾昀手心上写道:“临渊阁有信。”
顾昀眨了一下眼。
沈易将木鸟拆开,准备写给他,谁知一眼扫过字条上的内容,自己脸色先是一紧。
顾昀等了半晌不见他吭声,手指疑惑地在沈易手背上敲了敲。
沈易是个好脾气的人,除了跟顾昀打闹时会半真半假地咆哮几句,极少动真火,此时他定定地坐在chuáng边,捏着木鸟的手突然发起抖来,胸口剧烈起伏了几次,“咔哒”一声,木鸟被他活生生地掰下了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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