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商先开始虚以委蛇直言不敢收,十几个shòu人城守便人高马大地一字排开站在他们门口,活像要打家劫舍一样堵着门,险些把好意行贿的老行商给吓尿了裤子。
华沂哭笑不得之余,也就由着他去了,他其实有时候怀疑长安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占了先手把道画出来,除此以外软硬不吃,谁都得按着他的规则玩。
然而涉及一个城主与一个长老,华沂总不好眼睁睁地看着他搬出城规来把人打死。
于是华沂抬手按住长安,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而快速地问道:“把他们叫进来,你打算怎么办?按着城规,把布冬那个败家小崽子拖出去打死?”
长安想了想,却出人意料地说道:“这事不归我管,涉及长老和城主,按理是你的事,我打算把布冬的小儿子给送去给布冬,叫他看着办,顺便换个人过来。”
华沂没想到这位素来“厚道”的人狡猾起来竟然也不同凡响,红口白牙一碰,两句话就一推二五六了,忍不住气结道:“你当是买木盆,看着不好说换就换?”
长安也不理会,只是端起碗,三两口间便将整碗粥灌进了肚子,幸而炖得烂,不费牙口,吃完,他将碗往桌上一放,迅速地抹抹嘴道:“你忙吧,我出去走走,不给你捣乱了。”
华沂:“……”
即使在一起已经很长时间,华沂仍然掐不准长安的反应。很多人情上大家心照不宣的事,至今跟长安说不明白,长安私下里也是承认,他自己是有点笨的,可是他偏偏“笨”得并不彻底,一时直眉楞眼,一时又像心里有数。
然而有多少数,华沂估算不出来,怎么个有数法,华沂也想不大明白。
长安径自走了出来,从后院的兵器架上随意取了一把半长不短的刀,便趁着夜色,出了王城,上了城郊大关附近的一个小山,没多大一会的功夫,便拎着一头獐子下了山。
他没有回家,拎着獐子到了王城的祭坛。
祭坛是专门给索莱木设立的,索莱木没有正经事的时候没日没夜地烧香拜神,烧得所经之处都云山雾绕的,华沂忍无可忍,只得画了块地方给他,让他随便烧。
长安到的时候,索莱木正背对着他一个人坐在祭台中间,shòu人们虽然身qiáng体壮,却始终对怪力乱神心存敬畏,平时除了索莱木,其他人没事很少过来,因此清静得很。
长安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找来柴禾,熟练地削出了烤肉架子,利索地将那獐子扒皮抽筋大卸八块,又伸出血淋淋的爪子,从索莱木面前的香案中劫了一把神仙的香火,chuī了两口,chuī着了,点了柴禾,便在祭台上烤起肉来。
索莱木原本闭着眼,据说是在入定——不过依长安看,他是睡着了。
烤肉的香味飘出来,把索莱木生生地给熏醒了,他回头一看,顿时火冒三丈,指着长安道:“你……你大不敬!”
长安头也没抬,专心地转着烤肉架子,问道:“你吃不吃?”
索莱木:“……吃。”
两人便大不敬地一起蹲在祭台上,分吃起了一只獐子。
索莱木的爪子伸向最肥的大腿肉,被长安眼疾手快地截了下来。他将大腿肉放在树叶上,凉在一边,穿了一块肋条肉给索莱木:“那块我一会要带回去,给你吃别的。”
索莱木酸溜溜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gān脆拿回家吃去?非要在这里碍我的眼,亵渎我的神坛?”
索莱木才不怕亵渎神坛,长安早看出来了:“回家华沂要啰嗦我。”
索莱木气哼哼地用虎牙撕扯着烤肉:“你拿那么大一块肉回去给他,难道他就不会啰嗦了么?”
“吃都吃了,啰嗦两句我听着就是了。”长安细细地将烤肉上的灰刮掉,这才用树叶包好,“他都陪我喝了好几天粥了,解馋也不能解我一个人的。”
于是索莱木更酸了。
长安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布冬上回写信给我,好像有意思想把他女儿嫁给你,你也不用着急。”
索莱木嗤笑一声:“布冬这是想用他的女儿来换自己的小儿子?”
长安其实觉得这个提议挺不错的,反正他是看布冬的小儿子百般不顺眼,于是问道:“你娶不娶?”
五年前,布冬亲自来说,索莱木一口拒绝,时隔五年,他却先是略微犹豫了片刻,随后竟一口答应了下来:“娶。”
长安倒没想到他这样痛快,在长安心里,索莱木永远是说话留三分的大仙儿模样,日子过得十分拖泥带水,极少有这样gān脆的时候,因此忍不住问道:“你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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