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北释舒慡地“哈”了一声,一低头,发现那小láng崽子正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便好像从中得到了无限的娱乐,大笑道:“想喝就自己动手,等你砍够了树枝,再给你搭个棚子,否则你就给我睡屋顶去。”
长安对着他磨了磨牙,接过小刀,不假思索地往树枝上用力劈去,然而“呛”一声,刀片竟然给崩了出去,树枝上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长安愣了片刻,随即拿出了他砍食人花的那股没完没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死的劲,对着那琼浆树连砍数刀,不一会便气喘吁吁起来。
北释感兴趣地看着他。
男人虽然已有多年不愿意接触人群,却也知道这么大的小孩子都是些什么脾性——他们无论在做什么事,也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会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身边的大人一眼,有时候是要求表扬,有时候是委屈地求助。
可是长安就不,他的全部心神都仿佛已经被吸引到了那棵也砍不动的树上,完全忘了周围还有个人的存在。
北释突然伸手,捏住了小刀的刀背。
“琼浆树的树枝比铸刀的钢铁更硬。”北释道,“无论你有多么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用jī蛋去碰碎一块石头——但它的树枝是可以被砍断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长安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北释语气平淡地说道:“因为这世上的任何东西,打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无论多么的qiáng大,也都会有其固有的弱点,万物相生相克,不能乱套,老天不会生下一个天地都容不下的东西,这便是为什么刀锋只有一片,却无坚不摧的道理——只要你能找到对方的弱点。”
“留神看着。”北释说到这里,从身后捏住了长安的小手,长安感觉到男人手上传来的那种无法违抗的力量,带着他的手将刀片挥了出去。
手感上的变化叫他立刻明白——树枝被割破了。
可随着北释的动作慢下来,手中的刀却再无法往上递一寸,卡在了被割断了一般的树杈之间,那股带有异香的树汁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北释接着说道:“琼浆树上面的纹路,就是它的弱点,只有你捕捉到那一瞬间纹理的变化,顺着它劈下去,才能将树枝砍下来,但你也只有刹那的机会,如果你的刀不够快,没能在它纹路下一次变动的之前dòng穿整树枝,刀口就会被卡里面,你明白么?”
长安听了,却满脸困惑,他半懂不懂地问道:“每个东西都有弱点,刀也有弱点么?”
北释笑着放开了他的手,把小孩脸上脏兮兮的灰抹掉,说道:“刀就像你一样啊小崽子,全身上下都是弱点,用手轻轻一掰就断了,可那又怎么样呢?刀锋所指的地方,任何人都要瑟瑟发抖。”
长安刨根问底:“那是为什么呢?”
“你不会明白的。”北释沉默了一会,觉得无法解释清楚,便不说了。
男人就像一个喜怒无常的人,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意就忽然不见了,他敲了敲长安的后脑勺,甚至略显冷淡地道:“除非你练成了自己的刀——你从现在开始砍树,什么时候砍下来的树枝够建一个木屋的,什么时候可以搬到屋里去住,屋子没建好之前,往前不得走出我的院子,往后不得走出这片林子,否则生死自负,听到没有?”
他说完这句话,负手转身,回到了他自己的小木屋里,再不管长安。
以长安的眼力,盯着树上那些飞快变动的纹路看了没有一会,眼就花了。
北释只告诉他刀要快,却并没有告诉他,其实刀的快慢,终究还是在一个“力”上,以长安那样软绵绵的细瘦手腕,就算他天赋异禀,跟上了琼浆树纹路的变化,也不可能挥出那么快的刀。
北释其实依然并不真心想教他,打算用这种方法让这小家伙知难而退——学刀,说得轻巧,他一个亚shòu,天生就没有驾驭这种凶器的力量。
总有一些事是天资所限,不能qiáng求的,就算他真的练成了,十年二十年以后,那些厚重的刀锋迟早会压坏他的手腕,给他的骨头造成难以修复的伤,原本就一副活不长的模样,这是跟谁较劲呢?
北释看来,这小东西不是来求生的,是来找死的。
可惜天生是一只小láng崽子,却忘了长出爪牙来,他又能走多远呢?
一个下午过去了,那些琼浆树理所当然地纹丝不动,仿佛有水流过的树枝表面上连一丝伤痕都没有留下,长安的手掌早被磨破了,双臂也已经完全肿胀起来,下巴和胸前还沾了他自己的鼻血,然而他随意地擦gān净了,也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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