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者边说,边带着褚桓往山dòng里面走。
火光照亮了里面山dòng,褚桓陡然一惊,一股凉意顺着他的脊椎骨爬了上来——他看见山dòng里有几个男人,他们或坐或站,形态不一,身上穿着已经可以摆到军博馆里的旧军装,神色栩栩如生,就像一群无比jīng细的蜡像。
褚桓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几个人,然后小心翼翼地抬手翻开其中一个人的衣服,衣服里缝着那人的番号姓名等等信息,他发现自己想得没错,确实是当年的老兵。
褚桓不由自主地伸手探了一下那人的鼻息——几十年过去了,他们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也没有腐烂,皮肤依然柔软,身上竟然还有体温……像是时间骤停在了那一瞬间,空气在他们身边凝成了看不见的琥珀。
“浓雾中,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慢,慢得不自然,然而自己却完全感觉不到,我惊恐地大声叫他们,”长老指着一个士兵,他还保持着回头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茫然不解,“然后族人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慢慢地凝固了。”
褚桓声音gān涩:“‘凝固’是什么意思?这些人……到底是死是活?”
“没有活也没有死,”南山说,“你想,震动期开始的时候,‘河那边’的世界相当于是不存在的,那么来自河那边的人当然也是‘不存在的’,既然他们实际上不存在,又有什么死活的分别呢?”
褚桓当场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这几个人的‘存在’被抹掉了。”
长者点点头:“我们尝试过很多方法,等那年‘冬天’过去,河两岸再次勾连,我们就用马拉着他们的身体,想要把他们送过河,但是就在过河的一瞬间,这几个人突然从我们的马背上消失了。牵马的族人吓坏了,连忙跑回来报告,却在最开始这些人‘凝固’的地方重新看见了他们。”
同一个地方,保持着同一个状态。
他们再也出不去了。
山dòng里一片静谧,褚桓眉头夹得死紧,好一会,他说:“我也是外人,为什么我还站在这里?”
第28章 异界
褚桓这句话把在场的两个人都问住了。
长者仔细思考了片刻,可能是没能思考出个一二三来,显不出自己的无所不能,多少有点掉面子,于是不屑地说:“那谁知道,也许你是个怪胎吧。”
说完,他径自走了出去,火把也没拿——这三个人中,在黑暗的地方需要照亮的可能就只有褚桓一个人。
褚桓:“……”
他老人家居然还知道什么叫“怪胎”,词汇量不小么。
不过褚桓也会自我解嘲,他一看长老那张山羊脸,心里就平衡了——在一头山羊眼里,大概全人类都是怪胎。
南山尴尬地gān咳一声:“他年纪大了,脾气不好。”
“看出来了,对别人是一般不好,对我是尤其不好,”褚桓琢磨了一会,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我有那么招人讨厌吗?”
南山:“大概是因为你模样很好,也很会说话。”
……难不成老东西喜欢长得吓人说话又棒槌的?那完蛋了,看来只有小芳能成为他的心头肉了。
其实在这样的语境下,这句话换谁来说都会显得十分油嘴滑舌,可是到了南山嘴里,居然愣是有几分发表重要社论的咬文嚼字,听得褚桓完全忘了方才被老山羊挤兑的郁闷,一时间通体舒畅。
褚桓蹭了蹭鼻子:“……我发现你真会夸人,又含蓄又好听。”
南山:“我阿爸也是你们河那边的人,听长者提起过几次,他给人的感觉可能和你有点像吧,长者大概把对他的气转到你身上了,别往心里去。”
这句话里信息量略大,褚桓发现自己代人受过,理应不忿,但是又一想……既然那是南山他爸,那受就受了吧。
“至于你的问题,我不能确定,”南山慎重地说,“但我有一点猜测,这件事恰好和我阿爸也有一点关系。”
褚桓取下被长者挂在墙上的火把:“好,我们出去说。”
压抑的山dòng与凝固在过去的人,都让褚桓觉得十分不舒服。
褚桓一路往外走一路琢磨——照南山的说法,他现在就是被困在离衣族了?
他还是不能接受河两岸是“两个世界”的说法,尽管褚桓从小的地理就不及格,但他还是坚定地相信的地球是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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