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永思大口地呕出血液,鸿俊焦急叫喊,却听不见自己声音,周遭一片血色,抬头时,在黑火里燃烧的獬狱于空中四处飞舞。
景色再变,他看见了长安在烈火之中熊熊燃烧,旷野之中,杨玉环绽放金光,飞天而去,他想大声地叫喊,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身披瑰丽五色神光的神祇拖着尾翎,从天际飞来,朝他低声说着什么,而另一尊手持金剑,浑身散发金光的金甲巨人追来,前一位孔雀明王法相便蓦然拔高,飞往天际,与那金甲巨人展开jiāo战。
鸿俊抬头望向天空,瞬间一切都消逝了,chūn风chuī过,满城烟柳,阳光洒下。
他置身于一条小巷中,化作灵体飘飞而起。
chūn风与飞扬的桃花jiāo织追逐,碧空如洗,鸿俊沐浴在这阳光之下,倏然便有了暖洋洋的睡意,天地之脉jiāo错汇聚,神州大地一片涤dàng,再无戾气。
看见巷子外,跑进一名小孩。
“爹——爹——!”
那小孩大声地喊着,揭开帘子,朝内里张望。
李景珑走了出来,躬身蹲着,在那孩子耳畔说了句话,那孩子笑着指指外头,说:“娘让你拿些钱,给他送去。”
李景珑只抱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亲,父子俩正说话,说到一半,那孩子去拿廊下茶杯,喝了点水解渴,李景珑眉头深锁,又问那孩子话。
鸿俊只静静注视那孩子,不多时,李景珑出来,将他抱起,父子俩一同出了门。
鸿俊背后一阵风chuī过,漫天柳絮飘飞,刹那化作点点星辰远去。
“鸿俊?”李景珑的声音在耳畔温柔地响起。
鸿俊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置身长安城外,躺在李景珑怀中,两人置身旷野,坐在一棵树下。
“鲲神走了。”李景珑关切地说:“你看见了什么?”
鸿俊眼里隐约泛着泪光,伸出手,摸了摸李景珑的侧脸。
“看见了未来。”鸿俊说:“一个我想要的未来。”
“我们都活着么?”李景珑不安地说。
“嗯。”鸿俊低声答道。
“在哪儿?”
鸿俊摇了摇头,没有告诉李景珑他的未来,只是笑道:“我不知道。”
“起来。”李景珑拉着他,让他站起,紧紧握着他的手回长安去,仿佛永远也不会放开。
三日前,长安城中张灯结彩,大街小巷尽是庆贺杨玉环寿诞的灯笼,宫中早早地准备了焰火,将在三日后的夜间燃放。长安八门dòng开,人cháo如海,一时西京城中,竟是挤了将近百万人口。西域胡人,色目人,各国使者,鱼龙混杂,东西市中酒肆、客栈早已人满为患。
安西卫府中,莫日根立于安禄山跟前,一身戾气,身着黑色兵甲,原本开朗的双眉竟是带了锐气,一抹薄唇犹若刀锋,面容带有冰冷森寒之意。
他走上前,拾起放在案上的名单,低头翻开。
“这是需要你去杀的人。”安禄山和蔼笑道。
莫日根翻开后,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名字就是“翰国兰”。再往下,则有另一个名字:哥舒翰。
最后一个,赫然是“御史大夫封常清”。
“都认得。”莫日根答道:“翰国兰乃是长安常驻商使,为什么先杀他?”
安禄山边,一名黑衣武士答道:“翰国兰是西域常驻长安商使,也是地下集市的领头人,天魔大人需要在这次机会,将他灭口。”
莫日根怀疑地一瞥安禄山,没有再问下去。
“你为何会认识他?”安禄山握着酒杯,自顾自地喝着殷红的葡萄酒。
“曾经李景珑让我们去购买离魂花粉。”莫日根说:“今夜我就动手。”
“很好。”安禄山又说:“万宝会变幻成他的模样,寿诞之日,一并动手。”
那先前说话的,名唤“万宝”的黑衣人随之朝莫日根点了点头。
“第二名是哥舒翰。”另一名黑衣人朝莫日根说:“杀哥舒翰,想必对你来说很简单了。前些天里他已入城,军队驻扎城外……”
莫日根说:“杀了他,他的军队会哗变的。”
“自然是万丰顶替他了。”安禄山嘿嘿一笑道:“翰国兰贪财,哥舒翰易怒,汲其本xing,再顺理成章偷梁换柱,并无不可。”
莫日根便点头,说:“封常清呢?”
安禄山随口道:“封常清不必就此杀掉,给他下个毒,我倒是想看看李景珑有何应对之策。”
“孔鸿俊药学jīng湛。”莫日根说:“什么都能解,不如在封常清身上设一法术,李景珑见封常清中毒,必请孔鸿俊为其解毒,届时再以法术qiáng冲孔鸿俊身上封印,如此一箭双雕之计便可奏效。”
话音落,厅内寂静,良久后安禄山缓缓道:“很好,果然是有着不亚于李景珑的心计,便依你所言,给你七天时间,对付此三人,这就去罢。”
“驱魔司剩余的人呢?”莫日根说道:“不除去他们,恐怕事将生变。”
“封常清中毒后,驱魔司自然将被引出。”安禄山道:“届时只要万宝、万丰坐稳,我与你一同动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莫日根点头,躬身退出。
安禄山眼望莫日根背影,万宝低声道:“大人答应他的条件?”
“个把狗皇帝。”安禄山一笑道:“由他动手,正好替我应了劫数,有何不可?”
“獬狱一定会出面。”万宝说道:“不会坐视莫日根就这么四处动手杀人。”
“我会稳住他。”安禄山冷冷道:“过了寿诞,众目睽睽之下,他再无回天之力。”
huáng昏时,莫日根酒饱饭足,小憩了会,入夜后睁开双眼,换上一身黑色劲装,坐在榻上认真地思考着,以修长手指接上弓弦,等候万宝前来通知。
兰陵琥珀中,胡商几乎满座,酒肆生意前所未有地好。
陆许躺在后院石台上,蓦然睁开双眼,掏出一管玉哨运劲chuī起,响声尖锐。他chuī了几下,阿泰快步前来,说:“别chuī了,耳朵都要聋了。”
阿史那琼与裘永思随之进来,阿史那琼说:“这哨声起了一身jī皮疙瘩。”
裘永思笑道:“要的就是这效果,半个长安城都能听见。大伙儿正在外头喝酒呢,声音响得……”
陆许打断道:“安禄山让他去刺杀一名商人,在长乐坊,是谁?”
众人瞬间紧张起来,阿泰皱眉道:“长乐坊这么多商人,谁知道是谁?”
“翰国兰?”裘永思问。
“不会吧……”阿泰喃喃道。
陆许描述道:“一间铺着西域毯子的房子,墙上挂着个狮头……”
“翰国兰没跑了。”阿史那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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