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任前锋的是史思明,论jiāo战,史思明不会是老将郭子仪与封常清的对手。安禄山不可能始终不露面,但凡他离开范阳南下,就是袭杀他的绝好机会。
但自己原本以为的不动明王六器,竟是不认主,这让李景珑很是郁闷。然而就像那夜截杀獬狱般,只要布好局,单靠心灯净化掉安禄山所剩无几的魔气,想必不会太难。
鸿俊已睡熟了,李景珑又从行囊中取出捆妖绳,摊开放在案几上,一时沉默不语。
暗夜之中,天地一片漆黑,群鸟飞往太行山巅。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这一夜里,整个太行山中鸟群铺满了殿顶、长廊、山夜、森林,朝向高处。
重明站在高台上,遥遥望向东方,青雄从身后缓慢走来。
“这是我能召集到的所有了。”青雄说道。
“还不够。”重明冷漠答道。
鲲神坐在水池畔,一手浸在冰凉的池水中,喃喃道:“他们想必已从镇龙塔中出来,李景珑应当已北上前往洛阳。”
“靠那个凡人?”重明声音之中充满了嘲讽。
青雄答道:“凡人之力,说不定是打破这宿命的唯一转机。”
重明说:“我不会寄希望于那凡人,时候已近,鲲神,想必你已能看见不久后的未来。”
“我看见杀戮、鲜血与魔气。”鲲神叹了口气,说,“你是对的,重明,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无非只是自欺欺人之举,宿命无法更改,一切仍朝着既定的未来进行着。”
第141章 一波未平
黑暗里,洛阳驱魔司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这大半夜的。”文滨睡眼惺忪前去开门, 提着灯往外照, 照见了一个肤色白皙的少年郎。
“驱魔师陆许。”
陆许推门进去,朝文滨问:“泰格拉在不在这儿?”
冬夜里,陆许用脚踹门, 喊道:“阿泰!起chuáng了!”
特兰朵骂了声, 阿泰快步出来, 见是陆许, 惊讶道:“你们来了?”
“刚到,大láng在北城门布防。”陆许说, “安禄山的军队正在南下, 快去看看!”
洛阳这些日子里人心惶惶, 河北连失十二城,无不对安禄山闻风丧胆, 大军一到, 开城即降,数日间洛阳已接连收到雪花般的军报, 若不战而降, 城防、城卫、东京留守、御史中丞、河南尹统统杀头。御使毕思琛正在全城招募兵马,并迁入河洛平原的百姓, 一夜间东都人头攒动,挤满了外地人。
但这些都不关阿泰的事,身为驱魔师,他们的目标只有安禄山与其麾下的妖怪, 守城的是唐军,攻城的也是唐军,这是一场内战,而大军若来袭,他们不能出手杀凡人,跑总是可以的。哪怕城破,他们想抽身亦不难。
换句话说,洛阳若失守,安禄山极有可能入城,到了那时,就是他们下手的绝好机会。
但陆许与莫日根既然来了,阿泰便不能不管,他匆匆裹上大氅,到得城楼高处。寒风凛冽,莫日根正在城门上端详远方。
“长史说过。”阿泰说,“咱们不能参战。”
“不能以驱魔师的身份参战。”莫日根提醒道,“但没说不能以凡人的身份。”
“有意思么?”阿泰疲惫一笑道。
莫日根叹了口气,说:“死的人一旦多了,就会有怨气,怨气是魔最好的粮食,战争不止,只会让安禄山越来越qiáng,此消彼长,长史还在塔中未出,你就半点不怕?”
阿泰说:“你觉得最好是洛阳举城归降,没有杀戮?但安禄山进城后,他想吸食怨气,自然会制造。”
“只要他进城,就由不得他了。”莫日根答道,“长史入塔前特地提醒过,洛阳七大天阙,乃是昔年狄公所布下的守护法阵,要逐一启动,在此处擒杀安禄山,想必不难。”
“什么时候说的?”阿泰颇有些意外,喃喃道,“不至于这么料事如神吧……连这都能料到?”
莫日根说:“离开长安时,咱们不是猜测过安禄山叛乱的可能xing么?他既逃回幽州,当不至于坐以待毙。”
“是这么说……”阿泰想起一年半前众人的讨论,那天陆许、鸿俊等人都已入睡,参与讨论的只有他、裘永思、莫日根与李景珑,当时李景珑便猜测,与天魔的这场决战有极大可能将发生在洛阳,但后来镇龙塔临时有变,李景珑入塔,其后便再无安排。莫日根只能根据先前的计划,与陆许在确认安禄山反叛之意后,先一步回洛阳安排。
“明天检查洛阳的七处建筑。”莫日根说。
“长史还没出塔。”阿泰说,“没有心灯,单靠咱们,恐怕安禄山入城后,制不住他。”
莫日根坚持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阿泰提醒道:“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两人对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阿泰这次却十分认真。
“那听你的?”莫日根说,“你说怎么办?”
阿泰:“等长史回来。”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陆许坐在城门旁,望向黑暗的远方,说:“还不一定就来呢,先别着急吵。”
莫日根较之李景珑,在驱魔司中终究差了些许威信,但事实上他自己也承认,李景珑不在的qíng况下,他无法给予伙伴们最可靠的计划,所以才需征求阿泰的同意,正如当初在长安时提议前去安禄山身边当卧底一般。
现在开口的换作是李景珑,不消说,定所有人同意,方方面面全考虑到,连反对的机会也没有。
“去歇会儿。”阿泰说,“你很累了。”说着朝陆许一笑道:“你没照顾好他。”
“他自己能照顾好自己。”陆许无聊地说,“不用我照顾。”
莫日根意味深长地一瞥阿泰,阿泰去搭莫日根肩膀,说:“哥们儿好久不见了,先喝一杯罢,何必这么总皱着眉头呢?走走走。”于是他搭着莫日根下城楼去。
夜深人静,温柔的夜覆盖了大运河,呼呼风声穿过巨舫,李景珑起身,将房门关上,为鸿俊盖上被子,转身去熄灯。
“什么时辰了?”鸿俊却是醒了,起身找水喝。
“刚过子时不久,再两个时辰天亮。”李景珑答道,“再睡会儿。”
鸿俊迷迷糊糊的,喝过水后稍清醒了些,李景珑将油灯盖上,一室黑暗。
鸿俊突然说:“你心qíng不好吗?”
李景珑:“……”
李景珑摸黑过来,在鸿俊侧脸上亲了亲,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心灯的力量变弱了。”鸿俊能感觉得到,李景珑所施加的封印在他的心脉之中,隐隐约约暗淡下去。
李景珑叹了口气,说:“是我不好,得自我调整。”
鸿俊笑了,李景珑脱了外袍,赤着胸膛躺上chuáng去,自言自语道:“最近挺倒霉,不,一直以来都断断续续地倒霉,运气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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