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听着。
闻人君再道:“然而你没有走,更没有动手,因为这和你的初衷违背了,是不是?因为我想要一个赤焰,所以你就还我一个赤焰,而这个赤焰……当然是一个还会再喜欢上我的赤焰。”
赤焰还是沉默。
闻人君也停了下来。然后,他握住了面前人的手。
“我问你回想一个人累不累,你没有回答,可是我累了……”闻人君的面上随之泛起了些疲惫,“我累了……我想见你。”
他道:
“叶白。”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略微gān涩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我一直在回想,赤焰应该爱着你的,他愿意不说一个字的为你放下剑,可是……”
“可是,不论你回想模拟多少次,都觉得他只会说‘已经结束’了?”闻人君道。
叶白没有说话。
闻人君淡淡笑着:“赤焰只会说‘已经结束’,是因为……”他极短暂地晃了一下神,便继续道:
“……真的已经结束了。”
一声落下,闻人君不知道自己是拿起了什么,还是放下了什么。
或者两者兼有?
叶白还是沉默。
闻人君的眼神却变得柔和了:“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一直忘了问,你原本有什么打算?在碰到我之前。”
叶白一怔,想了想,继而回答道:“拿着剑,走遍天下。”
“嗯。”闻人君低应了一声。继而,他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叶白略带疑惑地看着闻人君。
闻人君便握紧了叶白的手。
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有些磕人,叶白本来好端端垂着的手颤了一下,想要挣开又不舍得,想要合握又自觉不合适,一时不由有些无措。
闻人君没有理会叶白的反应。他仔细地握住了那只微凉的手,然后道:
“现在还来不来得及?——我陪你。”
“——陪你一起,拿着剑,走遍天下。”
○八十 比翼连枝当日愿
神龙历一七四年,帝崩,新帝即位,改国号承平。
承平二年,武林一大势力飞云城城主闻人君遍邀同道,鉴证飞云城下任城主闻人卓尔的继位仪式,其后与叶白一同离去。
光yīn似箭,岁月如梭,转眼便是四五度chūn秋。叶白和闻人君从极难走到极北,进过飞鸟不过的蛇王沼,登了高猿难攀的盘苍山。
忽一日,叶白接到消息:傅长天已经在南淮站稳了脚跟,曲家长子曲峥云也在江湖之中风生水起。
叶白和闻人君继续向北。
又一日,叶白接到消息:秦楼月开始和傅长天建立的叶府对立,独孤惊飞则接替了他父亲的位置,成为新的东海龙王。
叶白和闻人君继续向北。
再一日,叶白接到消息:独孤惊飞娶就如花美眷,锋芒日盛;曲峥云大败洛城,身首异处。
叶白和闻人君走到了北地的一个小镇。
时已入冬,今年的第一场雪早两天就下来了,整整飘过一天一夜。
望着眼前的一片皑皑,叶白有些意动,又有些漫不经心:“这里还不错。”
闻人君就站在叶白身旁,闻言微笑:“那就留一段?”
叶白点了点头,就要进县,余光却瞥见闻人君抬起了手。
他停下脚步,转脸看着闻人君。
闻人君的手轻擦过叶白垂下来的一缕黑发,继而落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他拂去了那一片被风垂落下来的雪花,拢紧叶白身上的外套,轻声温言:
“起风了。”
——起风了!
远处忽的一声风呼,积在树梢瓦檐上的白雪就打着旋儿飞到了半空中,聚成一团,再倏然溅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迷漫模糊了那于雪地之中相携而行的两道背影。
——完——
81
81、番外一:南岭有雪(上) …
南岭的梅花又一次开了。
漫天皆白,雪地里,一片红梅灼灼盛放,红于血,烈于火,微风拂过,便是暗香浮动。
万籁皆寂,斜月悬于黯蓝夜空,俯瞰披上一袭银装的大地。
叶白握着剑,带着满身风雪走进山上的小屋。
小屋里还亮着灯,并不簇新的木窗也敞着,可是窗下软榻上本来捧着书在读的人,却早已沉沉睡去。
叶白进屋的动作一下变得极轻。在门外站了一会,他回身掩了门,本想再去关窗,但想了想却只把窗户掩去一半,又回里屋拿出一条毯子,来到榻前,弯腰轻轻给榻上的人盖上。
但睡在榻上的人还是一下子醒了过来。
叶白手上一顿,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将毯子盖在人身上,并掖了毯子角,随后才说:“吵醒你了?”
睡得并不很好,刚刚醒来的闻人君有些头痛,他伸手按了按额角:“只是小憩而已,本来想等你回来。”
“不必等我。”叶白简单说过,便取下腰间长剑搁于榻边的矮桌上,自己则坐于榻边,伸手替闻人君轻轻揉着额际。
闻人君的神色因叶白大小适中的力道而稍有舒缓。他闭目一会:“近些日子武林中有人假用你的名字杀人。”
“嗯。”叶白浑不在意,只专注地替闻人君揉着额际。
闻人君仿佛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叶白的淡漠还是仅仅只因为舒服:“没什么想法?”
叶白摇了头:“你不喜欢的话,我过两天出去杀了他。”
闻人君稍抬了抬头。
一阵大风忽然chuī开叶白半掩了的窗户,啪地一声,冷风夹杂冬雪涌入室内,将书案上搁着的几张宣纸chuī得满室飞舞。
叶白一皱眉,停下手中的动作,改将闻人君还露在外头的手放进毯子里——闻人君自几年前在飞云城里的一场大病过后,身体就一直不是特别好。
闻人君并没有阻止叶白对自己所做的动作。他只是在叶白做完了之后微微笑道:“我就算身体不太好,也不至于连风都不能chuī了。”
“我知道。”叶白只说了一句,就再替闻人君揉着额际。
闻人君就算身体不好,体内也有深厚功力在撑着,并不至于畏惧些许寒冷。
这一点,一直呆在闻人君身旁的叶白不会不知道。但每一次起风了转冷了,他依旧不忘拿衣物被褥为闻人君遮风保暖,不过是出于某种执着——不愿意自己在乎的、自己喜欢的、自己唯一爱的人要受半点风,要淋半滴雨。
这样的执着叶白本身或许并没有怎么注意到,但闻人君却早就了然于胸,是以每一次,尽管并不太需要,闻人君还是由着叶白动手。
只为那一份单纯到极致的执着。
夜更深了,窗外的风还在呼呼的chuī着,慢慢地也加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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