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墨这才知道他相岔了,垂头道:“我并非担心这个。”
金师爷挑眉道:“那东家是担心自己会连累顾公子?这更不必担忧。知府衙门杖刑之事可一不可再,想那知府吃了雄心豹子胆也绝不再动顾公子一根汗毛。不止如此,只怕别人若是想动顾公子,他也不会依。”顾相的儿子若是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他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陶墨道:“也不是这个。”
饶是金师爷自诩智计过人,也猜不透他的想法。“那东家是担忧什么呢?”若是换做常人有这样一个与顾弦之结jiāo的机会放在眼前,只怕笑着扑过去了,哪里还会左右为难,裹足不前?
陶墨叹气道:“我只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越是靠近顾she,他便越受他吸引。正如老陶所说,天下间的男女都会对他趋之若鹜,而自己不过是这茫茫人海中的沧海一粟罢了。无才无貌,还是个男子。光是想想,便觉天昏地暗,毫无希望可言。
以前不知顾she是顾弦之,他还能自欺欺人,浑浑噩噩。如今知了,这千山万水的阻隔便实实在在横亘在两人之间。纵然老陶说并非全然没有希望,不必妄自菲薄,但在他看来,这希望与沧海寻一粟何异?
……
既是如此,他不如早早断了这份妄想,也好过日后断肝肠。
“东家?!”金师爷震惊地看着两行清泪自陶墨眼中落下。
“你做什么?”郝果子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脸戒备地瞪着金师爷。
金师爷无辜地摊手道:“我什么也没做。”
陶墨抹了抹眼泪,“不gān师爷的事。”
郝果子道:“那少爷哭什么?”
陶墨捂着脸,半晌才闷闷道:“我只是想明白了一点事。”原来他以为此刻断了,只是断妄想,试过才知,已是断肝肠。
派人去衙门打探了几日都说陶墨忙着处理公务,无暇他顾,听得顾小甲冷笑连连。所以他看着陶墨提着东西上门时,原本想嘲讽两句,但走近发现他的两只眼睛竟然又红又肿,吃了一惊道:“衙门当真有这么多事?”
陶墨怔了怔,支支吾吾道:“也不是。”终究按捺不住心中渴望,明知越陷越深,也忍不住看着自己陷落下去。
他这个样子,倒把顾小甲满腹牢骚给挡了回去。顾小甲伸手接过礼物,看也不看地jiāo给门房,转身往里走道:“你在衙门能挣多少俸禄?买些无用的东西做什么?反正我们府邸什么东西都有的是。”
陶墨知他嘴硬心软,默不吭声地跟在他身后也不回嘴。
知道顾she门前,顾小甲放缓脚步,轻轻地叩了两下门,见没动静,才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过了会儿才对陶墨招手。
陶墨下意识地放轻脚步。
顾小甲压低声音道:“公子在午睡,你在外间候着。我去给公子煎药。”伺候顾she的事他向来亲力亲为。
陶墨点点头。
顾小甲轻轻出去,将门掩上。
陶墨在外间站了会儿,终究忍不住心中思念,悄悄地走进内室。
chuáng帏落下,只能隐约看到里面的轮廓。
陶墨找了对着chuáng的位置坐下,趴在桌上,嗅着淡淡的兰香,嘴角弯起满足的弧度。
如若一生尽如当下,与顾she在同一间屋檐下,闻同一份香,即使隔幔纱,瞧不见对方,他也会无限欢喜。
“水。”
轻轻一个字,将他的神智从遥远的未来唤了回来。
陶墨一惊站起,慌手慌脚地倒水,然后走到chuáng前,掀起chuáng幔。
顾she依旧是趴着睡。大约房间闷热,他的额头和脸上起了一层薄汗,发丝贴在脸边,别样的慵懒。
“小心。”陶墨将杯子放低。
听到他的声音,顾she睁开眼睛。
“喝水。”陶墨将杯子凑近了一点。
顾she双手撑着chuáng,缓缓跪坐起,将茶杯从他手中接过,浅啜了两口,才道:“多谢。”
陶墨愣了愣,接过杯子,讷讷道:“不用客气。”
顾she侧身躺下。
陶墨主动帮他掖被子。
顾she由着他忙碌,“衙门有棘手的案子?”
“没有。”陶墨柔声道:“你安心休养。”
顾she似笑非笑道:“我并非衙门众人,衙门是否有棘手的案子与我是否安心休养有何关系?”
陶墨被问得一窒,沉默半晌,才低声道:“这几日我被一件事困惑住了。”
“说来听听。”顾she对困惑有着别样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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