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性也_关风月【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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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时他却也无奈何,满脑子只想着能睡一觉,闭上眼到天荒地老,世事如何再不需要知晓。

  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院落里却依然宁静,尽管有两个体型笨重的男人在——但他们是两个语言障碍者。

  哑巴不识得多少字,却天生仰慕有一肚子墨水的人,本来他看魏成毅不过个同他一般无二的吃货,不想这人非但比他更能吃,而且字儿还写得挺好。

  所以俩人收拾完小院子,就兴致勃勃地找了长长竹竿,在末端栓了一撮毛,蘸着清水开始在地上涂抹。

  哑巴其人悟xing十分了不得,虽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对字儿的鉴赏却相当上道。在他看来,魏成毅的字儿与他表面予人的印象毫不相同,是随xing洒脱,却又包含了至深诚挚的字迹。

  魏成毅写:“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写到“子”时,那前头还洒脱不羁的字迹却突然收敛,这一个字直写得qíng衷依依,似含了多少心事yù诉不能诉,动人之极。

  看得哑巴十分欢乐。

  而且他写字时好像闲不住,写罢一个便跳到另一边从各个角度审视,有时得意有时沮丧,有时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冲哑巴打手势:“我字儿写得不好,我真不擅长这个。我静不下来,写不出真正好字的。”

  哑巴却笑着回打一个手势:“你的字很真。很多人送主人字,但他们写的字大都已不是心里的话了。”

  沈意进来的声音很轻,他们没有发觉——而沈意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他们时,觉得心里像是一会儿被油煎,一会儿却又被chūn风轻抚,酸楚难当。

  生活永远如斯奥妙,若你前一刹失意yù死,下一刹它立刻便呈现些难以舍割温暖予你,教你无法放弃。

  ……他努力瞪大眼睛想看清魏成毅这时又写了什么字,但周身气力却仿似江水退cháo,他只觉眼前慢慢茫茫下去,终是趋于平静。

  他很幸运地昏在了自己家门口。

  ——而再醒来时,魏成毅正他坐在chuáng边读一本书,似是近来坊间流传的一本艳qíng传奇,号《飞燕银瓶记》。

  他很奇怪于魏成毅为何会读这种书,而且还一边读一边严肃地皱眉思索着什么,嘴里时不时还嘀嘀咕咕的。

  于是趁他看得专注时,沈意努力地坐起身来,想吓他一下——却不想心有余而力不足,才刚起身,就支撑不住地顷刻倒了下去。

  这时魏成毅也注意到了这动静,于是他立刻放下手边的书,自身旁矮凳上取过一叠软软的被子垫在沈意背后,并顺手将他扶了起来。

  继之他仍旧表qíng单调却难掩关切地问:“饿?”

  沈意老实地点点头。

  于是魏成毅立刻起身,想是要去取晚膳——然沈意想了想,终是信不过他的手艺,努力地出声唤住他:“……就你们俩,能开火?”

  魏成毅闻言转过身来,眼神里却尽是不可思议——他赌气般夸张地点了点头。

  而事实证明他们还真能开火。

  不一会儿魏成毅就回来了,手里端着个托盘,里面并无其它,不过清粥小菜。而沈意觉得自己很饿,他有点儿沮丧。

  然而对着魏成毅也不好说什么,已经劳烦人家照料自己了。

  于是他接过魏成毅chuī了chuī后递给他的粥,舀起一勺喝了下去——想不到还蛮好喝。

  不过是最最简单白米粥,不过里面放了些颇有深意的皮蛋和葱姜丝,看着一把青一把姜huáng的,无论观感还是入口都增色了不少。

  暖洋洋一勺下去,沈意觉得重新找回了些力气。于是他笑着打趣道:“……怎的这般吝啬,连点儿ròu也没有?”

  魏成毅坑坑巴巴地认真答:“我记,记得,没ròu,的皮,皮蛋粥。”说罢长出一口气,接着竟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似的别开了视线。

  沈意却一时怔住。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阵时他一生病嘴里就没味儿,有人提议做些皮蛋瘦ròu粥来吃,可惜王府里厨子不会做,ròu放得能腻死人,一点儿清香鲜美味儿都没有。

  但沈意也不好说什么,只得qiáng装开心地吞下一大碗,入了夜却恶心得尽数吐了出来——饶是这样也得瞒着人,当然是绝对不能驳了人家好意。

  但他终究是孩子,最后还是哭了出来。

  谁想竟被魏成毅看到。

  他结结巴巴地哄他,“你,你想吃,吃什,什么?”

  沈意那时也是与他亲近,深夜里不知为何想撒娇,于是泪眼汪汪地小声说:“没有瘦ròu的皮蛋瘦ròu粥。”

  ……呵,多久的事了,想不到他竟还记得。

  不感动?怎么可能。

  “……谢谢。”沈意再不迟疑地将那一碗清粥尽数喝掉,他只觉这粥隐隐散发着他最渴望的那种香气,在这饥饿寂寞难当之际,实在是最佳疗伤食物。

  魏成毅仍然很不好意思,看了他一眼,又好像有点儿高兴,动了动嘴唇却不太说得出来话——沈意赶紧说:“别着急,可以写。”

  于是魏成毅立刻抓过一旁的纸笔就开始写,写完后稍稍坐得近了些,确认沈意能看得清楚时才将纸立在他眼前。

  “菜也要吃点儿,冷了再热热,就着白粥当主食最好了。你是积劳成疾应该补,但是刚醒过来又是晚上,不能吃太重的东西……不过如果还是饿,我再去做。”

  沈意看罢,差点儿笑出来。可真没想到魏成毅一写出来这么老妈子,难不成没结巴之前其实是个话痨?

  “不用麻烦了,这温度正好,我能饱。”说罢,他谨遵吩咐开始消灭那碟烩山珍,竟然出乎意料得好吃。

  魏成毅见他如此,也放了心,便沏来杯热茶放在沈意另一只手中,教他握着。并写道:“你气血虚,常暖暖才好。这是姜枣茶,用中姜茸泡得,吃完趁热喝了罢。”

  这连番关心下来,饶是沈意这种有得吃就吃的人也觉着不太好意思,便问道:“……哑巴睡了吗?”

  魏成毅摇头,又写道:“我叫他去睡了,他见你昏倒很担心。以前在山上,山下人有什么病都是我和师父看的,你放心。”

  魏成毅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他这些奇奇怪怪的伤不愿别人看到。其实魏成毅自己也不太确定他有没有这个资格替沈意诊察,但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免不了还是当机立断开始号脉,只是净身等事都jiāo给了没少gān的哑巴去做——他只偶然瞥见一些。

  沈意心下微微震动,他再也想不到魏成毅竟考虑如此周全,不禁生出几分感慨之意——与此同时,对魏成毅是真正感激了起来。

  “……多谢你不多问。”

  魏成毅闻言犹疑,终究还是忍不住提笔写:“这是应该的……但他待你好吗?”

  沈意笑眯眯:“不好不好,但也没那么不好——算了不说了,还是说点儿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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