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勾下了重重的一笔,轻叹了一口气,“长恭啊,你还是改不了这个急躁的毛病。你说的我自然也想过,但现在这么多兵器的确是从孝琬的偏邸里搜出来,我身为一国之君,也要做些门面功夫,所以才将孝琬暂时押入了大牢。趁着这段时间,我会亲自派人将这件事查个清楚。孝琬在牢中很安全,不会有人敢动他半分。”
长恭听他这么一说,心qíng又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不确定地问道,“但三哥他私藏佛牙舍利一事……”
“如果只是私藏舍利一事,我会撤了他的爵位。”他抬起眼来,茶色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在涌动,“长恭,你的愿望,我一直都记得。所以,我会留着他的命。”
“九叔叔……”酸涩的感觉在她眼中轻轻弥漫,让她一下子发不出更多的声音。其他的她都不管不管不管,只要三哥活着就好!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吧。”他清冷的眼眸深处涌起了一丝温柔之色,“就是怕你一时冲动,才想等查清楚了再召见你,哪能想到你这没规矩的孩子敢闯进来,若是换了别人,不知掉了几个脑袋了。”
“我……”长恭有些理亏地低下了头,又蓦的抬起头来,“九叔叔,我明天可以去见三哥吗?”
高湛抿着唇,摇了摇头,“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见他。我不希望你和这件事扯上任何关系。”
长恭的脸上露出了一抹不以为然的神色,“我不在乎,我是他的弟弟,我和他扯上关系天经地义。”
他的神qíng变得有些yīn郁,“长恭,我说过不会让他有半分损伤的。难道你不信我吗?”
“我信,可是我也要见他。”她直视着他,明亮的眼神里没有半分退让之意。
他得脸色一黯,淡淡道,“随你。”
“多谢九叔叔。我……先回去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手上的毛笔轻微抖动了一下,一滴墨汁沁在熟宣纸上,散开的墨汁揉成一片暗灰色,就像他此刻的心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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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长恭就先去牢房里探望了孝琬,他的jīng神尚可,只是因为过于气愤而显得心qíng恶劣。因为私藏舍利的事,长恭忍不住骂了他几句糊涂,又详详细细将事qíng的来龙去脉问了一遍,心里有了底之后就直接去上了朝。
刚到了大殿门口,长恭就感到了一种奇异的气氛。往日里那些一见她就大献殷勤的官员们,今天见了她就好像躲避瘟疫一般,惟恐避之不及。长恭只是淡然一笑,她明白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河间王刚背上一个谋逆的罪名,谁不知道这谋逆的罪名有多严重,现在若是招惹了河间王的弟弟,那不就和谋逆者扯上关系了吗?
她望了一眼不远处,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恒伽正在树下和几位同僚们闲聊着,依然是笑如chūn风,一派温雅。在抬头的瞬间,他明明是看到了她,可是,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他又很快侧过了头去,连一个安慰的眼神都没有给她。
她心里一凉,自嘲地弯了弯嘴角,狐狸不是说过吗,最重要的人是他自己。所以,现在他也和那些人一样,和她-----划清界限了。
虽然觉得并不意外,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失落……甚至,有一种莫名的恼怒qíng绪油然而生。
下朝时,她习惯xing地往恒伽的方向走去,刚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他刚才冷淡的表qíng,这才赶紧停了下来。这不能怪她,平时下朝时她总是和恒伽一同进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开始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
她看到恒伽的眼角似乎微微一跳,随后又挽起了一个优雅的笑容,自自然然地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了另外一位同僚,一起谈笑风声地走了出去。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心里有一种奇异的郁闷在不断扩展,她从来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是不是因为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所以,改变了,就会不习惯。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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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周五带老妈去坐地中海邮轮,在意大利,希腊和克罗地亚玩一圈回来,大概需要十天。所以更新暂停,十天后恢复更新。
PS:兰陵3终结本已经全面上市,我知道很多亲已经看完了结局,不过这里的更新也会照以往的速度继续的。
秘密
很快就过去了半个多月,长恭几乎每天都会来探望孝琬。尽管高湛旁敲侧击了几次,她也没有理会。在这种时候,她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孝琬对于她来说,那是一个太特别的存在,像父亲,像哥哥,像弟弟,像朋友,总之,那是她生命中绝对不可缺少的一个存在。
在她的劝慰下,本来一直怒气难平的孝琬终于也慢慢平静下来了。
这一天夜里,邺城忽然起了风。天麻麻亮的时候,长恭起身来到了庭院里,发现院角的一排银桂被chuī落了无数。那些银色细小的花朵静静地在昨夜凋零,偶尔起了一阵微风,于是这些死去的,还依然美丽的花纷纷扬扬又无一例外地坠落了下来。坠落在力所能及可以抵达的地方,那里宛如冬日般,铺满了一层浅浅的、令人黯然神伤的积雪。
长恭弯下腰,掬起了一把落花,那些细小的花在她的指fèng里簌簌掉落,仿佛宣告着生命的终结。也许是最近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她忽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疲惫感。
“王爷,您是在感怀这些花的离去吗?”一个清丽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她并没有回头,因为她知道来者是何人。
“小玉,怎么你也起得这么早。”
身后的人娇笑了一声,“人人都说兰陵王是如何凶神恶煞,好比修罗再世,杀人如麻,若是让那些人看到王爷现在这个样子,一定连下巴都掉了。”在高府里住了些日子,冯小玉也和长恭熟悉了起来。开始的时候,她也完全没有料到,有着战神美誉的兰陵王竟然有着和这个称号完全不符的个xing。
长恭淡淡笑了笑,“兰陵王又怎么样,也未必就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王爷,您还在担心河间王吗?他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小玉收敛起了笑容,“您一回来就烧了奴婢的卖身契,还对奴婢这么好,您和河间王都是好人。佛祖一定会保佑好人的。”
“谢谢你,小玉。”长恭抿了抿唇,“等我三哥的事解决了,我就派人送你回去,或者你要继续留在邺城也行,我会帮你买一处住所,你若要将妹妹接来也成,反正你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了。”
“多谢王爷……”她低低应了一句。
长恭来到宫门前的时候,看到一辆犊车正缓缓而来,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帘子一掀,下来的居然是斛律恒伽。她看到他心里就来气,立刻转身就走。忽然听到他在身后低低说了一句,“长恭,今天下朝后我在宫门的西北角等你。”
长恭一愣,也不搭理他,径直往宫里走去。心里倒有一些困惑,这只狐狸,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多久,皇上就驾到了。长恭直觉上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隔着那层白玉珠帘,但她仍然能依稀看到今天九叔叔的脸色似乎一片铁青,yīn沉的让人感到恐惧。
在朝议上,像是说好了一般,好几个大臣奏请皇上尽快处置河间王,有的说要用酷刑,有的说要族诛,有的说要充军,总之是五花八门,但无一不是要置河间王于死地。长恭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却是异常的平静,原来愤怒到了极点之后,又会重新归于平静,然后被一种深沉的悲哀所代替。这里的人,很多的人,或者可以说,大部分的人,都这么希望三哥消失……她忽然觉得很无力,很疲惫,很失望。她在守护着这个国家,拼尽全力的守护着一切,可这些被守护的人,却是铁了心要她的哥哥的命……全部,全部是只为自己考虑的人,平时大献殷勤,可这个时候却都避之不及,为了划清界限,更要落井下石,赶尽杀绝。
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是面无表qíng地听着那些人轮流上谏,什么话也没有说,什么意思也不表态。
“皇上,”又有一人开了口,“河间王高孝琬谋逆,证据昭彰。然宗室血胤,陛下可恕其子嗣。况且,兰陵王高长恭勇敢御敌,高孝琬虽然不道,其兄弟仍然是国家gān城!”那人的目光一转,冷冷瞥向了刚才说族诛的几人,“难不成几位大人到时代替兰陵王去征战?”
那几人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说什么。
长恭望向了那个说话的人,心里更是震惊,原来那人竟是在晋阳保卫战中一同浴血奋战的的赵郡王高睿,虽然他并没有帮孝琬说话,却是为孝琬的家人说了qíng。在人人自保的这个世界,他已经尽力了。
长恭冲着他稍稍点了点头,今天的事她铭记在心,将来有机会一定涌泉相报。但与此同时,一种更浓重的悲伤却袭上心头,在这个时候,和孝琬历来关系亲密的恒伽却始终一言未发,就好像完全置身于事外,冷漠到令人心寒。
“不过赵郡王所说也不全对。”她的嗓子因连日来的怒急jiāo加而变的有些嘶哑,刚发出声音,皇上面前的白玉珠帘就轻轻动了一下。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了下去,“所谓证据,不过是搜出了一些兵器,这些兵器到底是原本就在那里的,还是被有心人故意放进去的,这谁也不知道。又何来证据昭彰之说?我也可以说是有什么人趁机栽赃嫁祸,意图谋害河间王。”她转向了高湛,“请皇上明察。”
高湛的眼中流曳着冷冷的波光,用没有任何qíng绪的声音说了一句,“要是没别的事,今天就退朝吧,此事明日再议。”
长恭微微一愣,抬眼望向了高湛,正好撞上了他珠帘下的茶色眼眸,一瞬间仿佛触及了冰冷的湖水,丝丝缕缕的寒意蜿蜒着,弥漫全身。
九叔叔的眼神,好可怕……她的心里一沉,难道九叔叔查到了什么对三哥不利的证据?
下朝之后,她压根没想去见恒伽,而是打算径直去见高湛。就在她的心念一转之间,王戈已经笑咪咪地走了过来,“兰陵王,皇上在昭阳殿等着你,有事相商。”
她的心里更加不安,难道自己的猜测……她也不敢再想下去,跟随着王戈匆匆朝着昭阳殿走去。
到了昭阳殿的时候,长恭看到九叔叔已经换了一身红螺袍,斜倚榻上,手持茶盅,仿佛正在想着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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