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清澈的湖水里,她的身体像是如同初生般的无力,一动也不想动,只是微微地睁着眼,凝视着水中的映象,视线中的景象混合着水的波动和月色余辉的闪耀,断断续续,摇摇dàngdàng。
抬头望向天空,星汉满天明明灭灭,夜风象丝绸一样拂过面颊,她的心中也有些感怀起来。
那每一颗闪闪发亮的星辰,是否也是每个人高悬的命运?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觉得全身通畅,准备起身穿衣离开时,忽然听到背后竟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霎那间仿佛空气都冷到了冰点,她大吃一惊,慌忙将身子压低在水中,怒喝了一声,“什么人?”
“-----斛律兄,原来你这么好的兴致。”
一听到这个声音,长恭更是暗暗叫苦,恼怒的语气已经有了些变化,连声音都微微颤抖着,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紧张,“弥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也是正好想来月牙湖看看,没想到---这么巧。”从宇文邕的这个方向望去,恰恰能看到少年低垂着头而露出的一截jīng致纤巧的脖颈,白皙的肤色上慢慢渗出比绯色红叶还要鲜艳的的红色,在月色的映照下,青涩而妩媚。
一瞬间,他几乎忘记了他应该回答些什么,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一切……几乎忘记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个----男子……
为什么---他不是个女子……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在宇文邕的脑海里,就开始象漩涡一样延展,将其它思维挤到一边,将身体吸到最不希望去想的空想之中。直到脑子被风一chuī,原本好象被猫玩乱的线球一样杂乱无章的思绪才渐渐清晰起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因为紧张而gān涩到这种程度:“那个……”
别那个了!快点给我滚!长恭在心里大声喊着,可是却不敢在水中动弹一下。她现在真的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一时冲动,做下这种蠢事。
万一被他发现自己是女儿身的话……那还不完蛋了!
“你这样杵在这里我还怎么洗啊,你还不该gān什么就gān什么去!”她已经开始抓狂了。
“那-----在下先告辞了。”宇文邕稳了稳心神,敛去了矛盾纠结的神色。
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长恭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想动动身子,忽然听到前面的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低低的野shòu的吼叫声……
她心里一悸,对于这种野shòu的声音,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了一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果然是一只láng,不,不止一只。她隐约看到了有几双这样幽灵般的眼睛在糙丛间若隐若现。
“斛律兄,你还不上来!”身后蓦的传来了弥罗略带焦急的声音,长恭的心里一沉,今天可真是倒楣透顶了,难道这就是俗话所说的前有láng,后有虎?
“斛律兄,快上来!láng会游水!”
此时的长恭陷入了巨大的矛盾挣扎中,如果现在上去,她的女儿身绝对是bào露了,可是是继续按兵不动,很快被恶láng当作食物……怎么办?怎么办?
“弥罗,你先走,我自有办法对付它们……”她故作镇定。
“这怎么行,斛律兄,难道-----你的脚抽筋了?别担心,我这就下来带你上来!”
“不要啊!”她惨叫一声,心胆俱裂间只听到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响,顿时吓得魂魄齐飞,他居然跳下来了!啊!!!不要啊!!
容不得她作出更多反应,下一个瞬间,整个身子已经被他拉了过去。就在她转过身的一刹那,她并不意外地看到了对方的反应。这个过于让人震惊的事实显然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脸上全是一片难以相信复杂不明的神qíng。
她只好把身体往水里一缩,也顾不得害羞,怒道,“先把你的外袍给我!”见他没有丝毫反应,不得不提高了声音,“听到没有!”
宇文邕这才回过神来,忙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罩在她的身上,在触碰到她肌肤的时候,他只觉得身体里某个深处有一把火开始熊熊燃烧起来。无法遏制地越燃越烈,身体里几乎所有的水分都在这仿佛永不熄灭的烈火里消失殆尽。嗓子变得又gān又哑带着烟熏火燎的气息令人窒息般难受……
他--居然是女儿身……居然---真的是女子……
长恭赶紧将自己裹紧,又怒道,“你还不先上去!”话音刚落,她突然看到弥罗拔出了一把短刀,用力朝她的后面扎去,一声尖利的láng嚎蓦的刺穿了寂静的夜空,又隐约听到弥罗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得罪了!”
接着,她的身体忽然被拦腰抱了起来,仿佛被一下子送上了岸,眼前顿时一阵模糊。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先映入眼底的是两泓虽近在咫尺,但远比夜空深邃遥远的深潭,映着水光的眼眸仿佛汇集了整个夜空的星辰。
她的脸色铁青一片,嘴角不停地抽搐,形状优美的眉毛死死地皱到一起,一时又急又怒,竟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宇文邕凝视着怀里的少女,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欣喜,在他黑暗痛苦又压抑的前半生,也曾做过许多许多的梦,有的梦单纯而唯美,象生长在天国的花朵,可全都随着梦醒而脆弱地破灭,
但是,从来没有象此刻这样同时接近虚幻与真实的边缘,
怀中的人,如同午夜里闪瞬即逝的昙花。真实而完美,却临近虚无象咒语一样束缚着他的灵魂,使他浮想中不知身处何方。
“喂,你快点放开我!”她终于在惊怒中反应过来了。
他不但没放,反而将手收得更紧,唇边浮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说出了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话,“别乱动哦,乱动就会被看光,别忘了你可只穿着一件外袍。”
她显然愣了一下,从小到大,还从没人和她说过这种轻浮的话,不过随即又被一脸怒色所代替,“弥罗,你这个无赖!再不放开我我杀了你!”
“说了别动了,真的会看见哦!”
“我要杀了你!”处于狂怒中的长恭倒还没有失去理智,口中虽然叫骂着,可身体却不敢再乱动。
他暗暗笑了起来,一种柔软的感觉从心里涌了起来。
这样静的暗夜,这样近的距离,这样怦然心动的凝视——他知道,有些qíng愫,有些思绪,仿佛火光簇簇地跳动和燃烧了……
糙原上忽然起了风,卷起了无数野花花瓣四处纷飞,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花瓣飘落下来,安分的停靠在了她柔软如蝶羽的嘴唇上。他的眸子渐渐迷离,微微俯身,就着那片花瓣吻上了她的唇。
毫无预兆的,轻柔有力的,温柔细致的----吻了上去。
这一次,他清楚地听见了,胸口靠近心脏的地方,chūn天的第一朵花,再一次绽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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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之前在论坛和博客放出的时候,我已经接收到N多控诉了,呵呵。
樱桃
夜色已深,斛律恒伽的帐篷中还燃烧着若明若暗的烛火。
恒伽望了一眼不远处背对着自己而睡的长恭,心里不由有些起疑,从刚才一身湿漉漉的回来开始,她就一直jīng神恍惚,问她什么她都不说,只是倒头就睡。
在月牙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轻唤了一声,“长恭?”
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好像已经睡着了,恒伽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轻轻chuī熄了蜡烛。
此时的长恭哪里睡得着,满脑子就好像扯满了杂糙一般,乱糟糟一团。一闭上眼,眼前好像都是那让她脸红心跳的一幕。
那个家伙,居然,居然敢吻她!那可是她的第一次啊!
她伸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嘴唇,懊恼,气愤,郁闷,委屈,各种qíng绪jiāo织在一起,大脑又一次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那个无赖……要知道应该在穿衣服时,趁着他背对着自己时一刀杀了他灭口……
不过,无论怎样,绝对不能让恒伽知道这件事。
几乎是同一时刻,宇文邕也在自己的帐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皇上,您怎么了?”同在一帐内的阿耶也发现自己的主人有点不对劲。平时就是沉默寡言的主人,今天从回来之后更没有说过一个字,虽然看他神色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阿耶凭着共同相处了十多年的经验,断定他必定是有什么心事。
“阿耶,我好像有了一样很想要的东西。”宇文邕低低开了口。
“皇上,您一直想要的东西不是已经得到了吗?整个周国都已经是您的了。”阿耶疑惑地答道。
“那不一样,阿耶。我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力,那是因为如果我得不到这个,我的生命就会受威胁。我想要更多更多的疆土,那是因为如果我得不到这个,自己国家就会受到威胁,一切是因为生存的需要,可是,”他放低了声音,“这次想要的,却是我自己梦想的东西。”
阿耶愣了愣,“那么您打算怎么做?只要您吩咐,臣一定会您效力。”
“还不是时候,阿耶,”他的声音平静无澜,“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阿耶惊讶地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脱口道,“但是,那是您梦想的东西……”
“阿耶,梦想的东西固然令人渴求,但是那种激dàng澎湃的热qíng往往在浑浊的俗世中只是一瞬的华丽,无法生根开花。如果让那些过于美好的梦想遮住了双眼,无法看清浑浊的世事,只会陷入命运的悲剧。”
“那么,您打算就这样放弃吗?”
“这样梦想的东西,我一定会得到,但是,”他意味深长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实现梦想需要力量,任何-----梦想。而力量的获得需要暂时放弃很多东西。所以,我会暂时放弃这个梦想。”
阿耶并不是那么明白皇上的话,但他也不在乎,皇上的想法又怎么是他这种粗人能明白的?
“对了,皇上,今天狩马大会上全被斛律家的小子抢去了风头,您说突厥公主会不会选择他们……”
“突厥公主吗?”宇文邕的眼眸闪烁着如同黑夜一般深沉的颜色,“那也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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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的天气一如继往的明朗,微冷的风中夹杂着淡淡的土腥味,倒让人感到一种真实的清慡,阳光照着一望无际的糙原,清晨的露珠闪着淡淡的光,连青糙也仿佛有了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缓缓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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