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瑜无所谓地又是一笑,“反正长恭你也快成亲了,我高家就指望着三弟和你开枝散叶了。”
“好了好了,大哥,我们去看看小侄子吧!”长恭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往孝琬那里走去。
孝琬的房中,长公主正抱着初生的孙子,乐得合不拢嘴。小云也在一旁上窜下跳,着急地要看弟弟。
“澜儿,这孩子长得眉清目秀,和孝琬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公主笑意盈盈地对着躺在chuáng榻上的崔澜说道。
崔澜温和地笑了笑,“娘,王爷呢?”
“这孩子这些天都不知在忙些什么,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不过你别担心,他一定很快就回来。”
从外间忽然传来了一个清脆如水晶的声音,“大娘,大娘,快让我们看看小侄子!”听到这个声音,长公主垂眸一笑,“长恭可是急坏了,我先把孩子抱出去让他们看看。澜儿,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崔澜轻轻点了点头。
长恭一见到这个粉妆玉琢的小侄子就喜爱的不得了,还连着亲了他好几口。
“长恭,看看,他的脸上都是你的口水。”孝瑜无奈地摇了摇头。
长恭赶紧用袖子轻轻擦了擦他粉嫩嫩的脸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谁叫他这么可爱……对了大娘,三哥人呢?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他人影啊?”
“他应该马上就回来了。”长公主又转向了孝瑜,“对了,有阿妙的消息了吗?”
孝瑜摇了摇头,“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吧。”
长恭在一旁没有说话,二娘的侍女阿妙失踪已经好几天了,虽然她一向对阿妙没什么好感,但忽然出了这种事,也着实让人不快。
“让你娘也别太着急了,阿妙一个女子,也不会走到哪里去。”
长公主的话音刚落,只见孝琬正好一脚踏入房间,一见儿子顿时眉开眼笑,急忙抱了过来看了又看,“好,好,果然是个好小子!”
“三哥,你忙什么去了,现在才来!”长恭不满地飞了一个白眼给他。
孝琬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将孩子还给了长公主,从怀里拿出了一卷纸,慢慢展了开来,“你看看,这是我亲自拟的聘礼单子,按我们大齐的规矩,皇子王以上,聘礼皆用羔羊一口,雁一只,酒黍稷稻米面各一斛,还有纳征之礼时所需的玄三匹,纁两匹,束帛十匹……”
“孝琬,这些事不是有总管去处理吗?”长公主在一旁打断了他的话。
“不行不行,这是四弟的大婚,事无巨细,我都要亲自一一过目。”孝琬说着又疼爱地揉了揉长恭的头发,“没想到这个家伙也要成亲了,真让人不放心啊。”
“三哥……”长恭有些感动地低下头去,原来三哥这阵子都在忙着她的事……
“孝琬,也该去看看澜儿了,她可刚为你生下了儿子。”长公主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快去看看她。”
“哦,对对,”孝琬刚往里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了,长恭,此外还有到时所需的新婚从车,皇子王百乘,我打算搜罗一些突厥龙马,这样更是威风……”
“好啦好啦,三哥,你就别为我cao心了,快去看看三嫂了,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长恭忙推了他一把。
孝琬皱了皱眉,随口道,“怎么不是大事?没人的事能比我四弟的事更大。”
孝瑜微微一笑,“这倒是,我可还没见过三弟几时这样为谁卖力过。”
“大哥,你又取笑我了不成?”
“三哥,你快进去吧!”
外间热闹的声音传入了崔澜的耳中,刚诞下麟子那种喜悦的感觉早已慢慢发酵散出苦涩的气味,心脏的某个角落像是突然被某个力量恶毒地拉扯出一块尖锐的突兀。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在回旋。
没有人的事能比我四弟的事更大……
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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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huáng昏的时候,宫里忽然来了人,说是皇上有十分重要的事急召兰陵王。
长恭见那宫人神色凝重,也不便多问,匆匆忙忙地跟着他进了宫。
进了昭阳殿,那位宫人往御花园的方向一指,“王爷,皇上在那里等着你呢。”
御花园里出奇的安静,长恭没走了几步,就看到高湛正斜倚在亭子的一角,微闭着双眼,看样子似乎是睡着了。一叶红枫静静飘下,落在他的身边。天上连一丝风也无,大概也是不愿意对这样神仙般的人儿有所惊扰。因此,只偶尔闻得远处间或的鸟鸣和落叶接地时暧昧缠绵的摩擦之音。接着,又一叶红枫盘旋飘落,映衬着澄澈秋空,有种惊艳的凄美。
长恭上前了几步,静静地看着那张睡颜,他美到无法形容的面容呈现出异常的柔和而沉静,薄薄的唇角流泻出一种罕见的明净,身上还隐隐散发着类似麝香和龙脑混合的熏香味。
“像个孩子呢。”她嘀咕了一句,顺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外袍,小心翼翼地盖在了他的身上,一种异样的温柔,如行云流水般而来,轻轻地,轻轻地漫过她的心头。
忽而,他的身体微微一动,那浓密而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缓缓张开了那双茶色的眼眸。那一刻,她看到他的眼神,扑朔迷离。那里有怜,有爱,有喜,有忧,有叹,有千丝万缕她看也看不明白的东西,但最终,慢慢沉淀为了她所熟悉的清冷。
“长恭,你来了。”他坐起身来,轻咳了几声。
“九叔叔,你怎么这样就睡着了,你看看你又咳嗽了,“长恭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你也不是孩子了,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若是万一不小心又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九叔叔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唠叨,他的心qíng却忽然好了起来,“也没什么,只是头有些晕。”
“头晕吗?不怕不怕,长恭给你按按。”她笑吟吟地走到了他的身后,一双纤长柔软的手抚上来,指尖cha入他的发间,驾轻就熟地轻轻按揉那几个舒活脉络的xué位。
感受着她指尖的温暖,他有一刹那的恍惚,几乎要忘了今天必须和她说的事。不过,那件事……再过会说也无妨……就让她多高兴一会也好……
想到这里,他低声道,“长恭,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头疼的时候你也经常这样做……”
“怎么不记得啊,”长恭弯了弯唇,“不过好几次九叔叔的头好像越按越疼呢。”
“呵呵,你那是按吗?捏面团似的,我受得了吗?”他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也忍俊不禁。
“可每次你还是乖乖让我捏啊。”
“不让你捏成吗?到时不知你会不会想出更折磨人的招数。”
长恭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高湛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
多少往事回忆,似乎只要些许的温馨就可以缠绕成咀嚼很久的幸福,一寸寸一缕缕,就这样悄然无息,漫浸彼此心底。
“对了,九叔叔,你急着叫我来有什么事?”她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高湛没有答她,只是缓缓站起了身,说了一句,“跟我来。”
长恭满腹狐疑的跟着他穿过了几道长廊,七拐八拐之后,来到了一个极为隐秘的房间。这里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房间里yīn沉、冷郁,幔帘长垂,光线不入,触眼是一派浑然的幽暗。隔绝阳光的空旷房间里,瘴气如cháo,堆堆重重,弥漫整个空间,还依稀混杂着血腥味。
“九叔叔,这是哪里?”她虽然并不觉得害怕,但这种yīn森森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高湛神qíng复杂地望着她,“原来娄太后一直派人保护着那个小荷,不过可能由于太后的过世,那些保护她的人也纷纷离开,我派去的人才发现了她的踪迹。”
长恭只觉心一点一点的紧缩,犹如芒刺在背,心如悬旌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
“那她人呢?她说了什么?”
高湛垂下了眼眸,“很可惜,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患了重病,命悬一线,只不过,这次也不是全无收获,在临死前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什么人?”
高湛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掀开了幔帘,原来在幔帘之后竟然还有一道看起来不起眼的铁门。
“吱吱——嘎嘎”难听刺耳的声响在长恭耳畔响起,她不由皱起眉,心中的不安随着铁门的开启声越发扩散。
如果说先前她的不安来自于这陌生怪异的环境,那么现在刺入她眼球中的景象绝对惊骇的令她犹如雷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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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房间里堆满了各种恐怖的刑具,房梁上正吊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年轻女子,她的全身上下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显然是已经遭受了不少酷刑,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深紫血淤,如一条条昂首吐信的毒蛇般看的长恭心惊ròu跳。
也许是因为听到了什么声音,女子忽然缓缓抬起了头。在看清她的容貌时,长恭更是震惊不已!
那女子赫然就是-------失踪了好几日的阿妙!
“九叔叔,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她?”长恭刚问出口,蓦的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难道,她-------”
高湛神色复杂地望向了她,“长恭,你冷静听说我,小荷临死前说出的名字就是---她。”
长恭愣愣地站在原地,后背像是爬满了蚂蚁,麻木而刺痒的感觉。那种感觉随着安静的血液流回心脏,接着跳动地流遍全身。
莫名的恐惧。
难道一切的一切,真的和二娘有关?
“倒看不出,这个女人还是个硬骨头,什么刑具都试过了,却什么也不肯说。”高湛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取下了套在她口中的衔木嚼子,犀利的眸光紧紧bī视着她,瞳孔骤然紧缩,“朕知道你护主心切,怎么,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她费力地睁开了眼,目光近似空dòng的望着高湛,气息微弱,“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你杀死我好了。”
高湛冷笑了一声,“你还是不知道?好,看来光是这些刑具还是不能让你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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