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之间的距离,兄弟二人执剑互指,杀气大增。宗政无忧剑上凝聚内力,挥舞间,一道刺眼的寒光凌空一现,他的剑已然直指宗政无筹的胸前,如闪电般的速度,那气势迅猛绝伦。
宗政无筹忙挥剑一挡,剑刺耳鸣,声势浩大。qiáng劲的剑气和内力震得百步开外人仰马翻。他用了十成的力道全力相挡,也仅仅只是一招,便分出了胜负。他伤势本就严重,又失血过多,此时动用内力已是大忌,而宗政无忧这一剑至少用了七成力道,于是,宗政无筹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疾飞了出去,撞在一侧的山腰上,重重弹回在地,他不可自制的闷哼出声,口吐鲜血,伤口迸裂,五脏六脏仿佛都移了位。
这一qíng形出乎宗政无忧意料之外,他不禁微微一愣,凤眸半眯,冷嘲笑道:“你怎会变得如此不济?”莫非他又在使什么yīn谋诡计?
宗政无筹时他的轻蔑只回以自嘲一笑,抬手抹了一把嘴角,却止不住仍不断涌出的鲜红。生命的流逝,没有带给他绝望和悲伤,他栓起落在身边的剑,qiáng自撑着,以剑支地,艰难站起。在敌人的面前,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他目光幽幽穿过无数人马,落在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白发女子,凄凉一笑道:“容乐,我死后,你…能记住我多久?”一天?一年?还是一辈子?这个问题,他真的很想知道。
宗政无忧身躯一震,执剑的手微微颤了一颤,他忽然也想知道这样一个答案。如果,这个人为了她就这么死在了他手里,那么,这个人是不是将永远活在了她的心里?这种可能,让他的脚步如被钉在了地上,无法前行。他顿住身子,转头去望,风雪中,女子白发飞散,身躯单薄,风鼓起她的狐袭大衣,像是随时都要将她卷走。
漫夭目光一如这夜空的沉寂,她紧抿着唇,这个问题,她不会回答,也无法回答。
片刻的沉默过后,只有寒冷的风雪拍打而过的冷冽声响,掠过他们的身子。风穿身而过,寒气却停驻在了心里。
“为什么不回答?”问这句话的人,是宗政无忱,他望着她抱在怀里的小小植物,目光冰冷复杂。
漫夭握紧缰绳,双腿夹了马腹,驱马上前。到跟前才跳下来,走到宗政无忧面前五步远的距离,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面色平静,轻叹着问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宗政无忧移开目光不看她,声音冰冷带着少计的惶然不安,“不是我想,而是你想。”
漫夭扬唇,笑得苦涩之极,“我想?我想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在这世上,不过是一缕孤魂…,如果不是你,我这缕孤魂也早已魂飞湮灭,而这个世界,除你之外,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我所想毗不过是,你活着,我就活着;你死了,我便死了。仅此而已!”她的目光坦诚而坚定,眼底的忧伤那样清晰可见。这样够不够?她的命是他的,她的身是他的,她的心也是他的,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
宗政无忧与宗政无筹心底同时一震,她如此坦白而直接。宗政无忧似是一下子不能回神,怔怔地转眼望着面前的女子,眼神却始终不曾变暖。
宗政无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凄凉惨淡,“我真希望客栈里的那一剑,你没有刺偏。“这样,他便听不见她对宗政无忧生死相许的诺言,那么,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得这么痛吧?如果死在她的手里,兴许,他还能在她心里,…多活上几天。
漫夭听着抿紧了唇,手提着剑,转身朝宗政无筹走了过去。宗政无忧看着她,没有阻拦。
漫夭脚步沉缓,每一步都在将自己的心变成铁石。有些东西该看明白,也该想明白,如果他们两个注定只能活一个,那她根本不用选择。而溥筹,她不想他因她而死,但若今日他的死无可避免,那与其让无忧动手,不如让倭筹死在她手里。她只是一个嫔妃,一个世人眼中的红颜祸水,再心狠手辣也无关大局。而无忧却不同,他是帝王!这个天下,总讲究些仁义道德,那些表面的东西,别人可以不在乎,但是帝王,却不可以不在乎。做皇帝就是这样,很多事不由己心口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傅筹即位,老九只是被软禁,而宗政筱仁至今还能活着的原因。天下未定,帝王不能给人六亲不认残bào不仁的印象,否则民心皆背,杀了傅筹,广揽皇权的溥太后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她望着宗政无筹那艰难支撑着站立的姿势,用笑容掩藏痛苦故做无事的表qíng,像是曾经受过穿骨之痛后若无其事陪伴她的模样。她心中酸涩莫名,她不禁回想,她前世今生活了二十多年,有几人对她付出过这样的真心?除了无忧,怕也只有傅筹了。命运弄人,他们都无力与之抗衡。她扭过头,望着茫茫黑夜,压下心头的所有qíng绪,声音清冷而平静,”如果你想,我可以满足你,再补上一剑。这一次,绝不会再有偏差。但你不要指望,我会因此愧疚一生。”
也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已听,她说完将手中的血乌往他面前一寨,也不看他,“这东西,我用不着,你请收回。”
宗政无筹看着她扭到一边的侧脸,那微垂的眼睫掩盖下的眸子是冷漠疏离的表qíng,而那表qíng的背后,总有一丝悲凉的让人无法触碰的东西。他低眸扫了眼递到他跟前的小小植物,就是为寻这小小植物,他放下还不够安定的朝堂,亲赴边关,三个月便可以平定的战乱,他却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出动所有人马,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她三千白发。寻获此物,三个多月来,不知道吸了他多少鲜血,伤了多少元气。身体伤了只需要时间便可康复,元气伤了,却是难以补回,若是放在从前,即便受此一剑,他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但是这些,有什么用?
“好。若收回血乌,便能减少你心里的负担,那我便收回。”他微微牵着唇角,那温和的笑容一如从前日夜相伴的表qíng,但却掩不去眼底的落寞和哀伤。既然快要死了,能多为她做一点,便多为她做一点吧。他笑着,语气淡淡说:“这东西本就是寻回来玩玩而已,你不要,那便扔了吧。”
他接过血乌,将那曾经珍视如生命的东西随手丢垃圾般的扔了出去。jīng致的陶瓷花盆碎裂成片,椎物的根jīng折断,有殷红的血流淌出来,似是为它不幸天折的命运抒发着浓烈的伤感。
漫夭只看了一眼,便抬高下巴,不愿再看。
宗政无筹微微笑着说:“容乐,动手吧。死在你手里,是我最好的归宿。”说罢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爱人穿心一剑。他这一生活了二十二年,人人说他心思缜密算无遗漏,但这一次,放弃算计,不再筹谋,只求走出地狱,寻一个解脱。
漫夭睁大眼睛望天,微微吸气,雪花落进她眼里,冰冷冰冷的感觉,从头一直蔓延到脚底。她闭了下眼,握住剑的手缓缓抬起,竟沉重无比。
下午去医院接着输液,顺带陪婆婆过节,估计很晚才回,明天更新要到下午或者晚上了。祝亲们端午节快乐!
凤凰涅槃巾帼魂第九十四章
突然,抬起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那只手很冷,不复从前的温暖。宗政无忧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通过他们的谈话,他已经知道了在这之前她刺过傅筹一剑,难怪傅筹如此不济!倘若傅筹母子不曾毁他母亲遗体,也许他会考虑放过他这一回,等来日再光明正大的较量,但是,他们母子手段如此卓劣令人不齿,他又何必管他受伤与否?
“他的命,是我的。”宗政无忧的目光始终盯住对面的男人。他绝对不会让这个男人死在她手里,即便是死人一个,也不能跟他抢她心里的位置。
漫夭转头看他,皱眉道:“无忧,你要理智一些,他不能死在你手上,即使你再怎么恨他。”
宗政无忧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不在乎。他面无表qíng,说道:“放心,我不会这么轻易让他死。你让开口”他可没有忘记当初这个人是如何对待他的,刻骨的屈rǔ、肆意践踏他的尊严、bī他当众称降让他放弃江山以及十数日暗殿里的铁链锁骨折磨,每一笔,他都铭记在心口
漫夭被推到一边,看他神色如此坚定,她深知劝也无用,只能在心底无奈叹气。罢了,他从来不在乎这些,争夺天下也不过是为了复仇而已。
宗政无筹睁开眼睛,嘲讽一笑,看来他最后的心愿终是无法达成。
宗政无忧死死盯住他,握剑的手五指鲜血凝结,他缓缓举剑,横空一扫,凛冽的剑光将对面男人用以支撑整个身躯的长剑断为两截。
宗政无筹失力,身子顿时倾倒,掉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疼痛。因剧痛的隐忍,他眉心拧成一个死结,却仍然咬紧牙,反手撑在地面,支起半个身子,神色平静地望着指到胸前的寒剑,那森冷的剑气直透肺腑,带着一股yù将他剥皮食ròu的痛恨,想来宗政无忧也不会让他死得有尊严,就像他曾经将其尊严踩在脚底一般。他无谓笑了笑,神色镇定,淡淡道:“自古成王败寇。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刮,随便。”
这样淡定无所谓的表qíng令宗政无忧非常不慡,他微微眯起凤眸,剑尖缓缓下移,来到他撑着身子的手肘关节处。锋利的剑刃戎破肌肤,刺进血ròu,慢慢顶上骨节之中最脆弱的相连之处。
额头青筋bào动,在这雪夜寒冬,冷汗悄悄爬上男子的肌肤,顺着脸庞大颗滚落下来。牙根被咬得出血,宗政无筹没吭出一声。只是手she巨痛,再无力支撑,身子重又砸回冰冷的地面,后脑砰地一声先着地,眼前金星闪耀。他闭上眼睛,大口喘气,胸腔剧烈震动起伏。
漫夭微微转过脸去,周困的人尽皆屏息。长夜寂静,只有剧痛的喘息起伏不定。
宗政无忧眼中浮出一丝畅快,吐字如冰:“说,你们究竟把我母亲的骨灰如何处置了?”
宗政无筹眼睫轻轻颤动,似是花了好大力气,才重又睁开双眼。他看着宗政无忧,剑眉微扬,眼中神色不解,似是不明白他何以突然问起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宗政无忧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声音低沉,“少装糊涂。你们母子如此狠毒,竟连一个死人都不肯放过!十五年前,傅鸢利用秦家对皇族的仇恨,对我母亲用销魂散,害她死得凄惨不堪。一年前,你们为了对付我,故技重施,想害死阿漫,让我同他一样,永远活在悔恨和痛苦之中,但人算不如天算,你们jian计终未能得逞。”
漫夭心间巨震,云贵妃死于销魂散?这件事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么说,她那日的遭遇是在重复云贵妃死亡的场景?那么,无忧下定救她的决心需要多大的勇气?又是何等的艰难?她一直以为放弃唾手可得的江山还有男人重逾生命的尊严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付出,原来竟不是!放弃江山和尊严,乃至他的xing命,都不及重复往日父母的悲哀痛苦百倍。她此刻心底无比震撼,这便是无忧对她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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