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明知甜言蜜语只是为了攻陷自己的心防,可燕寒毕竟生嫩,当下两颊染绯,不自在起来。
“殿下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一本正经所说的话,不知为何从自己嘴里出来却多了一份娇嗔的意味,燕寒惊觉急敛心神,忙挣脱那珈。
几次三番被拒,若是照从前,那珈早就失去了耐xing,不过这次他却很冷静地看着燕寒,说:
“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如冰。”
“啊?”突如其来的告白听得燕寒一时发怔。
“教我心无挂碍离开迦罗城我做不到,”那珈诚实地说,“也许你会觉得我蛮不讲理,可是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留在身边……”
“但……您不是说过……”
“是,我确实说过不会做‘让你觉得讨厌的事’,”打断了燕寒的话,那珈正色道:“可我更不会做‘让自己觉得后悔的事’……所以,哪怕是不择手段,我也要得到你──做你唯一的男人!”
不改的张狂之态,今次却带给听者有别往日的感受,燕寒心波微漾,又念及自己难堪的处境,不禁叹道:
“殿下的宠爱就如鲜花的盛开与凋零,终有一日,您的爱意消退,我的生死荣rǔ便不由自己……”
幽怨的话说了一半,燕寒联想起天朝后宫中的妃嫔,为博天子一幸,个个尽态极妍,可是就算能获一时恩宠,一旦年老色衰,君王的爱也如飘絮,随风而逝……那珈亦是被自己的容貌迷惑,若是男儿身被识破,自己说不定会被他亲手割心剜ròu,千刀万剐!
“不会,我不会那样待你!”听到消极的想法,那珈急忙道:
“我向天神狄历起誓,今生得你,终生不弃──苍天不老,此qíng不渝!”
苍天不老,此qíng不渝……
这八字说得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听起来是那么地不真实。可霎那片刻间,燕寒还是一阵难以自抑的怦然心动,只因一年前,同样是个忧郁的午后,在天朝的毓秀殿上,曾有一名少女执着自己的手说过同样的话……只是这回换了场景和主角。
“燕寒……燕寒!带我离开天朝吧!我才不想嫁给什么王公诸侯,我想嫁的人是你啊!”
“公主……”
淡淡的哀伤与无限的绝望从时空的彼端延续到现今,充斥在每次心跳和呼吸中──燕寒心念一转,对着信誓旦旦的那珈忽然就想将所有真相据实以告,可话到嘴边,在舌尖哆嗦了两下,他还是抿住了唇,qiáng抑心神,半晌才重新开口道:
“请放下一切,安心地去尼雅吧……殿下。”
颤抖的声音。
“虽然我不在您身边,可我的思念会一直追随您……”
那珈准备起行的那天晚上,燕寒在他的房中呆了整宿。
漏夜的私语,jī鸣的话别,暧昧的景致教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之间有了亲密的关系。唯有燕寒自己心中最明白,那珈根本没有碰过他,离开之时,他是真真正正的“全身而退”。
“如冰,我们做个约定吧……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会从尼雅回来,成为一个衬得上你的男子。”
燕寒慡快地答应,之后,那珈欣然启程──去到那遥远的戈壁彼端。
尼雅在西面,比楼兰更加遥远的地方,就连书信传递一个来回也要数月。虽然燕寒就是希望那珈走,可是相会的遥遥无期,却让他伤感莫名。
燕寒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那珈下次回城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还能见到这名张狂的少年王爷……他只知道,不会兑现的誓言是世上最一文不值的东西 ──所以,当当年场景的立场置换,轮到他扮演长公主的角色,登上高台告别良人时,伴随茜纱飞舞的,是心灰,是意懒,是满腹的算计……
麻烦的人物总算离开了,这下省去了不少枝节,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继续去做自己必须做的事了。
这一切只为苟延残喘,保全一命。
第二十四章 危机
转眼到了十月中旬,距那珈离开迦罗城过了大半个月。
柽柳胡杨冒出了了白色的花骨朵,充盈的护城河边,长蒿摇曳,微风徐送,整座城池弥漫着蒹葭淡雅清香的气息。
“你去哪了?”
清早,刘海的发尖上还载着露水,燕寒外出归来,一进府邸就听到“夫君”牧仁质问自己的行踪。
“府中太闷,只是出去走走。”
自从被乌日娜事件平息之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牧仁撞见自己私自外出,燕寒习以为常,所以撒起谎来,面不改色。
“是吗?”牧仁嘀咕了一声,似乎是不相信他的说辞,不过燕寒也不急着解释,因为急于澄清,反而会愈描愈黑。
“如果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同我商量,不必隐瞒。”牧仁靠近,扶着燕寒的肩膀柔声道,燕寒心头一突,有点动摇,可是还是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燕寒有什么事能瞒过王爷的耳目呢?您说笑了。”
听罢,牧仁依旧和颜悦色,面对这样笃定的表qíng,燕寒不由自主地开始心虚──
最近,牧仁已经不再问他天朝何时派人来迎接了,平素里笑闹的次数在慢慢减少,就连自己不经意的走动也会被询问……这似乎是一个预兆:牧仁体察到了什么,所以气氛才会变得如此诡异。
怎么办?伪装的面具正在慢慢剥落,燕寒担心,迟早有一天,自己真的无法再继续欺瞒下去。
可即便这样,还是不能让牧仁知晓真相……不然,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老三今晚就回城了,我准备前去迎接他,你要不要与我同往?”
用过午膳之后,牧仁这般提议道。
三王爷巴图达(籁)是匈奴的镇国元帅,统领三万铁骑,戍守边关,他和四王爷旭日gān同是大单于的左膀右臂。不过,燕寒早就听闻听闻巴图达(籁)和牧仁之间并不亲睦,他留守迦罗城中时,常与牧仁发生口角,两人甚至还曾大打出手过。
“这……不好吧。”燕寒蹙眉,“而且三王爷他……不是和王爷您……”
“无妨,我们是兄弟,又不是冤家;何况,我还有事要拜托他。”
燕寒想了想,颔首应道:“就依王爷的意思。”
第一眼见到巴图达(籁),燕寒就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冷”。
听说巴图达(籁)的母妃是一个拥有大秦血统的外域美女,作为混血儿,他继承了母亲冰篮的双眸,高挑的鼻梁和与匈奴人截然不同的深刻脸廓,就连肤色都是近乎病态的苍白,这些综合起来,这位王爷简直就是皇室里异端中的异端,更不消说,他沈静不语时,冰冷的态度,更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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