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我说话没轻没重,只怕冲撞了二皇兄呢。”
“是什么?”阿元最机灵了,哪里会说错话呢?太后也觉得好奇起来,使人端了茶来喂给阿元喝了,便问道。
阿元犹豫了一下,见左右也无旁人,便红着脸趴在太后的耳边小声说了。
太后听完,心里也觉得阿元这般为安国公家的女孩儿上心欢喜,然而听了阿元的某些话,便摇头道,“竟是个傻丫头。”阿元的xingqíng,是她最放心不下的,看似圆滑,可是对于一些事qíng,却格外地较真。就如同眼下,别说皇子,都说外头的种地的多打了几斗米都要多娶个媳妇儿呢,怎么可能有只有正妃的皇子呢?
肃王、诚王,这才是异类,若不是太后从前吃过苦,实在不愿意再叫这苦头给下头的儿媳妇孙媳妇吃一回,哪里会有眼前的自在呢?
“我总是看不惯的。”阿元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小声辩解道,“想想这个,我的心里就不快活。”
“你这样的心xing。”太后一叹,见阿元鼓着小脸,心里发软,也想到从前自己的悲哀,只觉得或许这个孩子是说的不错的,没有妾,那是何等的快活呢?心里怜惜她,太后便低头问道,“阿容,你可问过他么?”
“他许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呢。”阿元脸皮再厚,与长辈说这个有些脸红,然而心里却快活,只厚着脸皮如同小松鼠一样爬到祖母的耳边,与她jiāo换这个秘密。
太后含笑听着,低下头就见到阿元肖似自己的眉眼间是一派的欢喜快活,没有一丝yīn鹜,不知为何,太后竟觉得想要落下泪来,看着这小小的孩子依偎在身边,小声说着与心上人的开心话,她一边笑,一边用力搂了搂这个孩子,这才觉得,这巍峨却空旷的太后宫里,还是有一些热乎气儿,叫人过着有盼头的,许久,低头见阿元偷吃了jī的小huáng鼠láng似的鬼鬼祟祟地偷笑,太后的心里默默地做了个决断,却不动声色,只含笑说道,“难得阿容是这样的好孩子,他如今忙着,只怕也辛苦,你也该常去看望他,叫他心中有数。”
阿容年长,太后也是舍不得阿元早嫁的,只怕这婚事就要蹉跎。太后不赌人心,只想着用一切的办法拴住这个孙女儿喜欢的少年,叫他能给阿元幸福的后半辈子。
“知道了。”阿元缩了缩脖子说道。
“你二皇兄不是个小气的人,你怕什么呢?竟是做贼心虚。”太后只笑道,“与你二皇兄好好儿说,皇祖母听你的好消息。”见阿元点头,她便笑道,“不管如何,也叫你二嫂谢你。”
“这是哪里的话呢?”阿元不好意思地扭着自己的小身子说道,“怎么说,也是阿元正经的表姐呢。”
太后含笑应了,顿了顿,见阿元可算放心了,只想了想便笑道,“左右天气不错,你出宫去,给皇祖母跑了腿儿。”见阿元侧耳倾听,她便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手腕儿上的象牙数珠,慢慢地说道,“湛家的老大媳妇儿,是个不错的人,又知礼仪,哀家很喜欢。可巧儿小厨房出了一道糖蒸苏酪,甚是美味,哀家本是yù赏京中几家公府的,如今,算上她,也不多这么一份儿。”
太后常赏点心料子首饰与外命妇,然而大抵不过是安国公府或是与太后有亲的几家罢了,如今竟然赏了城阳伯夫人,这实在是难得的荣耀,比之前叫阿容带回的首饰郑重许多。城阳伯夫人素日在京中多因出身被人诟病,哪怕城阳伯如今权势不小,无人敢露在脸上,不过背地里非议的不是一个两个,眼下太后竟愿意给城阳伯夫人撑腰,谁还敢记得从前呢?眼馋还差不多。
阿元快活的不行,急忙拱手道,“多谢皇祖母!”
“我赏了她,你谢什么呢?”阿元赤诚,珍惜的人恨不能将自己的真心双手奉上,太后如今只庆幸城阳伯夫人母子都是心中纯良之人,不然还不将阿元给卖了啊,只摇头点了阿元的额头一记,无奈地说道,“带着哀家的赏去吧,回头回来,与皇祖母吃饭。”见阿元欢欢喜喜地应了,太后这才满意,使人将赏赐装了叫阿元带走。
城阳伯夫人出身不高,如今,太后偏要抬举她,叫人不敢小看她。日后若是给阿元赐婚,方才能显得将她嫁到城阳伯府去,并不是失宠。
“谢祖母对阿元的一片慈心。”阿元什么不明白呢?心里暖洋洋的,拱了拱太后的手忍着心里的快活说道。
“快去快回就是。”这也是叫阿元去见见阿容的意思了,太后便催促了一声。
阿元这才带了太后的赏赐,一路沿着大街很是显赫地往城阳伯府去了。听见外头有避道在侧的人询问,又有一些小宫女说了是太后赏赐的话,阿元这才满意,给城阳伯夫人在外头刷足了存在感,阿元这才一路奔着城阳伯府去,这一次更郑重些,就见城阳伯府的中门大开,城阳伯夫人领头,府中能动弹的女眷俱出来迎接,显然是早就有内监通传了,城阳伯夫人按品级装扮,格外地郑重,此时迎了阿元下来,阿元先一本正经地宣了太后的口谕,这才笑嘻嘻地将手边jīng致的食盒递给城阳伯夫人,见她脸上有淡淡的疲惫之色,便疑惑地问道,“姨母的jīng神不大好?”
城阳伯夫人恭敬地接了太后的赏赐,含笑看了阿元一眼,温声道,“你这孩子,竟给姨母要了这么大的体面。”她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有了太后的青眼,她日后在京中立得更稳当更风光了,只怕再也无人能够小看。
“皇祖母喜欢姨母呢。”阿元扶着城阳伯夫人笑道。
京中外命妇多了去了,太后能想到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伯夫人?城阳伯夫人摇了摇头,却不再说什么,只拉了阿元会后院,叫阿元坐了,自己恭恭敬敬地将这糖蒸苏酪供起来,这才换了身上为接赏赐穿上的大礼服,换了家常的打扮回来,见阿元左顾右盼,便笑道,“阿容如今接了个差事儿,忙得很,这不到晚上是不要想回来的。”见阿元被自己看破讪讪的,也不取笑,拉了阿元坐在自己身边温声道,“你最近在宫中,可还好?”
“没有比我更好的了。”阿元急忙笑了,只是见城阳伯夫人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一旁的二太太也是带着几分怒火,便疑惑地问道,“姨母可是有什么无法决断之事?”
“还不是阿镜!”城阳伯夫人摇头不语,一旁脾气本就bào躁的二太太便脱口骂道,“也不照镜子瞅瞅自己,就是个四品官的嫡女,满京城多了去了,相看个亲事活脱脱要了她的命似的,这是又哭了一场了,只说咱们要害她呢!”见城阳伯夫人皱眉,她便急忙与阿元说道,“殿下评评这个理儿,亲事是老三,她亲爹给寻的,我与嫂子为了忌讳,通没cha一根手指头的!就这样儿呢,还说咱们心怀叵测呢!”还敢说她闺女阿瑶傻不愣登却嫁了高门的话,只叫二太太恨不能给这死丫头一耳光!
“阿岳今儿放假,说要回来,叫他与阿镜说吧。”城阳伯夫人对于这样的人,哪里愿意管呢?也懒得给阿镜分辩湛三辛辛苦苦寻来的这门好亲多么难得,只淡淡地说道。
从前翰林院的亲事早就huáng了,城阳伯夫人听说那家的夫人也是手快的,如今已经定下了安阳伯家的小孙女儿,正经的大房出身,以后兄长袭爵的。毕竟能与清流结亲,是勋贵们最喜欢的亲事了。如今湛三寻的,却是同僚家的幼子。因恐阿镜无能,湛三战战兢兢,连长子都不敢相看,定了这不用担大事儿的幼子,虽这同僚不过是五品,比他还低了一层,不过家中却很是富贵,不愁生计,家中人口也简单,那同僚虽也有几个妾,不过几个儿子都是嫡出,因此十分和睦。婆婆妯娌都是出了名儿的老实人,简单说,就是面团一样的脾气,包子一样,很能撑得住阿镜的事儿jīng脾气。
阿岳作为兄长,早就没口子地点头了,只觉得这是天作之合,然而城阳伯夫人听见了这家中的条件,就觉得够呛。
这家的官职,还不如湛三,一个五品。只怕眼高于顶,只觉得自己能当娘娘的阿镜不会愿意的。
果然,湛三这话一出口,今日阿镜在府中就是一通的大闹,只哭得什么似的,觉得父亲这是被人撺掇了要糟践她,说死都不愿意,只叫湛三大怒,拂袖而去了。
“要我说,只一通板子下去,她就知道好歹了。”给脸不要脸,阿元的脸上就冷淡了,只皱眉与城阳伯夫人道,“随她闹腾去,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能闹腾出什么花样来!”见城阳伯夫人含笑点头,知道这姨母不是心软的人,阿元这才哄了她露出笑容,又说了些闲话,正等着阿容回家,就听见外头有少年带着怒气的声音,不大一会儿,就见阿岳一脸怒容地进来。
阿元的目光落在他的腰间,见正是阿容得到的玉佩之一,心中便对这少年与阿容的亲近多了几分了悟,虽与他不过是一面之缘,然而见他面容白皙清秀,彬彬有礼,也十分赏心悦目,又与城阳伯夫人亲近,便心中点头,觉得湛家三房还是有明白人的。
“这是怎么了,竟气成这样?”城阳伯夫人只将阿岳拉到身边问道。
“不知好歹的东西!”阿岳一回家就听见了今日之事,还没走几步,就有湛家三太太的丫头来请,显然是要与他抱怨的。只是他是真没有觉出来这里头谁有什么坏心思,只对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妹妹失望透了,此时急忙给屋里的人施礼后,这才与城阳伯夫人说道,“大伯娘别惯着她的毛病!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她忘了自己的出身了!既然不愿意好好过日子,便由她去!”
“她是你妹妹。”城阳伯夫人叹道。
“叫我娶表妹成全仁义道德,把国子监祭酒家的亲事退了的妹妹?”阿岳冷笑一声,目中生出了怒意来。
借了前一阵子太后赏城阳伯夫人与阿容的东风,国子监祭酒家再清贵,可是也是随风儿走的,眼见城阳伯府一家子都得宠,阿岳自己又争气,哪里还会不愿意呢?虽端了端读书人的架子,不过城阳伯夫人却深知三顾茅庐的,上门提亲了三次,备了叫读书人喜欢又不失贵重的大礼,里子面子都给了,也算是有心,冯大人觉得很不错,清高地点了点头,又有意无意地命女儿出来见客,那么一个知礼仪懂诗书的女孩儿,重要的是,对长辈十分尊重,一下子就叫城阳伯府的男人女人们喜欢了。
这样的好亲,也就阿镜能说出煞风景的话来。觉得兄长这是背弃了青梅竹马,娶了一个只是能给他前程的女子,实在市侩外加无qíng无义,立bī着哥哥去退了这亲事,别辜负了表妹,还似乎想着与人家冯大人家的小姐说道说道,可是叫满意这婚事,正偷着乐的阿岳气得浑身发抖,呵斥了一回,叫人看住了这不知道好坏的妹妹,却不肯去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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