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妃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
习惯?什么叫习惯?出言顶撞都还有习惯的?不说阿镜无礼,只怕城阳伯夫人心里不定怎么记恨呢,本是要结亲,没想到这是结仇的节奏,淮南王妃恨不能一口老血吐出来,觉得这买卖真是赔得厉害,只qiáng笑道,“如此,只是我那儿媳妇儿到底也是侄女儿,不在意她的顶撞也是有的。”只是这一回,目中的冰冷已经掩饰不住。
活雷锋阿元却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左右不是湛家的人了,哪里能小心眼儿呢?”又小小叹气道,“皇婶可是有福,阿镜最是个孝顺的人了,为了自己的亲娘,连生父都愿意呵斥,想着寻公道呢,这样孝顺,日后自然也能孝顺您。”一抬头,便眼巴巴地露出了羡慕的表qíng说道,“您的眼光真的不错,亏了三皇姐相中的是湛家大姑娘,不然阿镜哪里能偏了您呢?”
感qíng还是别人挑剩的!
淮南王妃一辈子不让人的,此时捡了别人不要的,肺都要气炸了,又听见这阿镜竟是与湛府撕破了脸,只觉得心口一阵地疼痛,哆嗦着嘴说不出话来,然而阿元这一脸的与人为善,叫她也说不出别的来,她心中也是有计较的人,见阿元脸上在笑,眼里全是冰冷,便知道阿镜只怕得罪过这个得宠的公主,不然不会这样隐晦地给阿镜上眼药,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含笑起身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放心。
放心什么呢?
阿元只送了淮南王妃走了,这才带着笑容回了五公主的身边,一根小指头在自己的画像上来回地抚摸,见五公主低头看着自己,便一笑,低声道,“当年,她与她母亲苛待我姨母,这种深仇,我一生不敢相忘!”见五公主过来摸她的头,阿元便悠然地笑道,“当年恶心了我姨母多少年,如今,我就叫这母女活受多少年,也叫她们知道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要她的命容易,可是阿元,这一次只叫这两个活受!想必湛三太太的娘家,与淮南王妃,不会叫她失望。
淮南王妃确实没有叫阿元失望,因阿元,她心里已经很厌烦阿镜。况阿镜并不会做人,她平日里喜欢,也不过是瞧在她背后的娘家。娘家如今应该是指望不上,那还等什么呢?凤城是她的幼子,最疼爱的,她也舍不得叫他因这么个东西吃委屈,一路回了王府,刚到大门口,就见几个衣裳破旧,模样谄媚的女眷围在王府门前,叫人拦着不叫进去,淮南王妃有些不快,便使人去问。
“五少奶奶的舅母?”淮南王妃听了,顿时大怒,也不出去,只厉声道,“赶出去!”竟敢围着王府,脸面都叫她们给丢尽了!见那几个下人迟疑,便也不管,只冲开了这几个女眷,叫车直接进去,这才冷笑道,“再不走,打折了腿丢出去!”说完了,又使人去唤几个儿媳妇去见她,待梳洗更衣过后,就见自己的房里,几个儿媳妇都低眉顺眼地立着等她。只阿镜不在,心里恼怒,她只坐在椅子上与人冷笑道,“瞧瞧,这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如今王府里头,竟是她的天下了!”
她是头一次对阿镜表现出恼怒来,一旁的几个阿镜的妯娌心中快意,却只赔笑不说话。
淮南王妃捧着茶盏冷笑等候,许久,方才见帘子一挑,婀娜的阿镜摇摇摆摆地进来,也不待她请安,手中的茶盏便劈头盖脸地向着阿镜的脸上砸去,后者哪里想到昨日还拉着她叫“我的儿”的婆婆,今日就能动手呢?竟叫茶水泼了一口一脸,十分láng狈,又被茶盏砸得头上青肿不堪,一时间竟儍住了。
“好个老五的媳妇!”淮南王妃今日气得不轻,只厉声道,“看你刚嫁进来,我对你宽厚些,竟纵得你不将长辈放在眼里!”见阿镜竟委屈地流泪,想要辩驳,便只冷笑道,“怎么着,这是气xing大,要与我说道说道?呸!”她骂道,“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今日我叫你不来,来日,只怕我死在chuáng上,你竟还拍手称愿呢!”又骂道,“不孝的东西!快快滚出去,免得脏了我的地儿!”
一群儿媳妇幸灾乐祸看着阿镜被淮南王妃厌弃,又赶紧上来劝婆婆息怒。
阿镜如今,也有一肚子的委屈。
从淮南王妃赏了两个丫头,阿镜并没当一会儿事儿。婆婆这么喜欢她,怎么可能算计她呢?
只是从凤城去那两个丫头的屋里睡,阿镜只觉得心里竟是想要苦出水来。
湛家男子皆无妾,她就一直以为自己的夫君也必然是没有妾的,两个妖jīng横空出世,更多的王府里的妖jīng开始有意无意地在凤城的身边打转,甚至连身边的陪嫁丫头都活泛了起来,阿镜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与凤城争吵了几场,这人可不是湛三那样妻子再折腾也忍得住的,竟是连她的面都不见了,只与解语花厮混,将妻子撇在空房里,那些妖jīng人前一套背地一套,凤城不在,便对她冷言冷语地讥讽不将她放在眼里,她但有动怒,这几个便与凤城告状说是主母刻薄,只叫她夫妻离心,眼下竟是越发地冷淡了。
今日,阿镜是来与婆婆告夫君一状的,却没有想到婆婆不问青红皂白,实在过分!
“母亲,母亲怎么能这样欺负人?!”想着想着,阿镜就将这话给问出来了。
几个妯娌都惊呆了,回头看她,想不明白怎么有人敢指到淮南王妃的脸上。
淮南王妃却早就知道,这儿媳妇是个蠢货,此时只冷笑一声,冷冷地说道,“怎么着,难道还要我供着你不成?也不瞧瞧你是个什么东西!”见阿镜看着自己呆住了,她一转头,便傲慢地说道,“就你这德行,嫁到王府里来是天大的造化!竟然还想与我理论?”她的手指指了指进来的几个丫头,挑眉说道,“你们一会儿,便跟五少奶奶回房去,见着了五爷,就说是我的话,他媳妇儿不好,我给他几个好人儿,给他分忧!”
这就是明晃晃地塞妾,且是不能随意喝骂的妾了。
阿镜单纯地在城阳伯府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的后宅,只觉得当日王妃“佳儿佳妇”的笑言还在眼前,后脚,这人就翻脸无qíng了。心里觉得悲苦的不行,便听淮南王妃冷冷地嗤笑道,“一个四品的出身,竟然还想在王府出头!”又冷冷地呵斥她道,“以后,别叫我看见你!不然,别怪我送你回去与你母亲作伴!”这话,却是淮南王妃睁眼说瞎话了。她看明白了阿元的态度,冷待阿镜是一回事,可是真要休了她,那就是往城阳伯府上泼黑水,到时只怕就要jiāo恶。
眼里看着淮南王妃眼里的嫌弃与鄙视,阿镜心里疼的厉害,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就见凤城挑了帘子进来,给母亲请了安,看都不看阿镜一眼,只笑道,“这是谁胆子这么大,不将母亲放在眼里呢?”
“除了你的好媳妇儿,得了你的势,谁会伤我的心呢?”王妃便冷笑了一声。
凤城有些无qíng的目光在阿镜的身上一扫,这才笑道,“她不好,母亲教她,也叫她知道知道规矩,不然,竟还以为自己是个天仙。”想到阿镜嫁进来的最开始的两天,把他院子里从人到景儿嫌弃个遍,觉得低俗,他偏偏还要忍她,凤城就很不开心,此时便淡淡地说道,“要打要骂,随母亲就是。”说完,这才涎着脸笑道,“儿子在外头看戏,见着了一个小旦水灵的紧,母亲给我点儿银子,叫我别丢了王府的脸。”他素来是个荤素不忌的,只是只要不带回王府,淮南王妃心疼儿子素来不管,因此便很理直气壮地要钱来包戏子了。
“夫君!”成亲时的温柔似乎还在眼前,可是转眼,这人就叫阿镜陌生了起来。
“好生服侍母亲吧!”凤城不耐地将她搡在一旁,对着淮南王妃说了许多的笑话儿,见母亲笑了,这才放心。
“不能拢住爷们儿的心,你也真是个废物。”淮南王妃给了银子,凤城笑嘻嘻地就走了,见他走了,王妃便讥讽道。
阿镜在妯娌们嘲笑鄙夷的目光里已经呆滞了,竟连晕过去都不能,只被婆婆冷嘲热讽,却觉得这一幕,似乎从前在哪里见过。
“外边的那些破落户儿再来寻你,别怪我休了你!”淮南王妃气道,“还敢来这儿!简直不知所谓!”说完了,又眯着眼睛想了想,便懒懒地说道,“五少奶奶身子不好,只在屋里好好儿地静养。谁敢放五少奶奶出府去,”她目中一厉,轻声说道,“就自己请罪吧!”若是叫阿镜出了王府,回头与城阳伯府求助,这就不好了,淮南王妃最是知道这里头的学问的,便断了阿镜最后的希望。
眼前阿镜顿时晕了过去,淮南王妃只嘀咕了一声,“瞧着就是个福薄的。”也就丢在一旁,只是没有了王妃的撑腰与丈夫的宠爱,王府的深宅大院,哪里是人能住的地方呢?只下人的磋磨就叫阿镜苦不堪言,后悔的不行。
原来,真的不是嫁到高门,就是一件幸福的事qíng了。
阿元在淮南王府的这桩亲事里出了大力,只是却说什么都不能承认的,此时她正坐在德妃的宫里,就见德妃一脸不舍地看着前头无声端坐的一名少女,许久,德妃方才叹息了一声,对着这脸色肃然的少女叹息道,“这婚事,我定国公府对不住你。”见那少女起身,她便问道,“这是又要离京么?”
“父亲说边疆不稳,预备与我回去。”这少女正是阿栾,如今与定国公府的亲事huáng了,她却并不对德妃心怀怨愤,此时恭敬地说道,“在京中几日,娘娘对我处处照拂,阿栾感激于心,日后若是能有机会再次回京,定会来给娘娘请安。”靖北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定国公府大公子不是良配,母亲在家里眼睛里哭出了血,定国公夫人几次登门,想要挽回这桩婚事,靖北侯说什么都不gān。
阿栾的xingqíng更似靖北侯,对他的决定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况不过是不嫁人罢了,比起与女子们在后宅争斗,她更喜欢战场上大开大合,只是对定国公夫人的慈爱,阿栾也是很感激的,想到国公夫人疲惫的脸,阿栾迟疑了片刻,便与德妃说道,“府上的大爷听说身子不大慡利,切莫bī迫过甚,竟过犹不及了。”她看不上那人,只是却也不会对那人如今的惨状幸灾乐祸。
那不是她的xingqíng。
便是德妃,如今也得叹一声可惜了。
这样心胸的女孩儿,yīn差阳错竟然没有与他的那个侄儿有个结果,谁的心里不会抑郁难平呢?又想到庆振如今已成惊弓之鸟,竟似乎对女子有了些恐惧,便继续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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