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深处建了一座凉亭,专给庄子里的贵人们来此欣赏荷塘之色或者歇脚而建的,不过此时那凉亭里有几个婆子丫鬟等守在那儿,见到那骑着马来的少年,皆一脸吃惊地看着他。
“见过世子!”众人忙上前行礼。
“郡主呢?”清亮的声音问道,一听便是属于十来岁男孩的声音,未到变声期,gān净而清亮。
“郡主在荷塘里,说是要去摘几朵莲蓬。”
少年听罢拧起修长的剑眉,粉色的唇抿起来,接着便跳下了马背,将马丢给守在亭子外的一个侍卫,又指使另一个侍卫给他弄条船,让他去找人。
侍卫自然知道这位爷的脾气,也不啰嗦,便去寻了一条小船过来,然后等少年跳到船上后,便自动充当船夫,将船划进了荷塘深处。
远远地,少年便听到荷塘中传来一阵清脆的嬉笑声,偶有悦耳的歌声传来,心知某人素来放纵她身边的丫鬟,方有这般热闹。等小船接近荷塘深处,终于见到那几条做工jīng致的小船,被围在中间的一条小船上,坐着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身段婀娜,明眸皓齿,甚是漂亮。
少年的目光瞬间便定在了小船中央坐在小凳子上抿唇微笑的女孩儿,她穿着浅绿色长衣,外罩杏色缠花比甲,腰系镶宝石长带,系着丝绦的长带顺着裙摆滑下,看着十分的俏皮可爱。偶尔听到丫鬟的说笑声,在低眸微笑的时候,眉眼灵动,瞬间将身边那两个明媚的少女比了下去,这片绿色的世界中,唯剩下她唇边那抹清浅的微笑。
几乎让他看痴了。
船上的一个丫鬟很快便看到了他,低呼道:“郡主,是世子来了。”
听到丫鬟的话,阿菀惊讶地转头,恰好看到从荷叶深处缓缓驶来的小船,以及船上站着的穿着赭红色锦袍的男孩。
十岁的男孩因为习武之故,远比同龄人要高大许多,宛若十二岁的小少年一般,唇红齿白,目若星辰,一张脸极是漂亮,虽然眉宇间稍显稚嫩,却又凭添了几分少年人才有的风姿,让人见之忘俗。
看到他,阿菀自是极高兴,笑道:“表弟,你几时来的?”
“刚到,听说你在这边,所以就过来瞧瞧了。”说着,小船恰好到来,他朝她伸手,说道:“天色晚了,应该回去了。”
阿菀看了眼船上先前摘的莲蓬,觉得今日也玩够了,便没有反驳他的话。见他探手过来,一时间因为见到他太高兴了,没怎么想地就伸手过去,等被他一把拉住后,然后竟然将她抱到了另一条小船上,吓得她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子。
“放心,不会摔着你的。”卫烜满意地将她抱到怀里,便对划船的侍卫示意,将船划回去。
等被他放下来,阿菀忍不住抬头看他,很郁闷地发现这男孩不知道吃什么东西长的,明明比她小上三个月,可是偏偏却比她高了一大截,十分伤她的自尊心。不是说女孩子一般比男孩长得快么?可是放在卫烜身上偏偏就说不通。
原本她以为自己身体不好,发育比较慢,才赶不上他。可是后来发现,孟妡那般健康的小姑娘,也比不过他后,便知道不是她发育得慢,而是这男孩长得太快了。现下才十岁,却像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指不定再过几年,就像个成年人了。
等小船靠岸,卫烜再次抱着她跳上岸。
阿菀忍不住伸手捶他,“不用你抱,我会走!”
卫烜朝她龇牙一笑,说道:“你慢吞吞的,我抱着你比较快。听说你从申时就出来了,到现在应该饿了,咱们回去吧,省得姑母他们担心。”说着,他的手下移,覆到她扁平的肚子上。
阿菀忍不住又一爪子拍过去,将他的手拍开,径自走进凉亭。
凉亭里守着的丫鬟见主子回来,赶紧呈上一杯温茶给她解渴,又拧了一条gān净的帕子为她擦脸,吸去了脸上的汗水和热气,一阵晚风chuī过来,面上很舒服。
阿菀喝了一口茶,望向他,方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就来了。”
“……”
阿菀默默地看他,默默地将手中的茶喝gān净,对这种话已经能坦然处之了。这两年在庄子里住着,他每隔十天半个月就会过来寻她,从京城骑马过来,不像马车般慢悠悠的,只需要半日的时间,一天都可以来回,也不耽搁他回京。只是这男孩是个熊的,来了这里,不住个三五天,甭想他离开。每次来时,只要她问,他便会说这种话,听多了麻木了。
“明天就是乞巧节,你不应该过来。”
卫烜不置可否,与其在京里被太后留在宫中,陪宫里的那群女人没滋没味地过什么乞巧过,还不如过来看阿菀。所以在和皇伯父说了一声后,他很愉快地翘课跑过来了,反正这两年他有事没事都往小青山这儿跑,皇帝和太后都习惯了。
正说着,青烟她们也回来了,阿菀走过去,接过丫鬟们用丝绸包着的几个莲蓬,面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卫烜走过来看了看,说道:“光突突的一点也不好看,你应该抱着几朵莲花才对。怎么没有摘莲花?”说着,他接过丝绸包着的莲蓬丢给丫鬟,对她道:“回去了。”
知他在这种躁热的天气,不耐烦在外头,阿菀也不多说,便和他一同踏着夕阳回庄子。而卫烜骑来的那匹马,则由侍卫牵回去。
卫烜拉着她的手走在阡陌间,两旁是被曝晒了一天显得有些蔫头蔫脑的荷叶,虽然空气躁热得厉害,但是因为手里牵着的这个人,让他暂时能忍耐。
“天气这么热,你这么过来,也不嫌热得慌。”阿菀随意地说道:“你这会儿要在这里停几天?”
卫烜想了想,说道:“八月初就是太子大婚的日子,你们应该很快要回去了,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阿菀皱眉,“又跑这儿来躲懒,小心你父王生气。”
卫烜嗤笑了一声,心道他才不怕老头子生气呢,生气了才好。
看他那副熊样,阿菀便知道他根本不在意,顿时当作自己没说。
虽然已是傍晚,可是地表的热度还没散,一路走回去也让人够呛,卫烜最后受不了便骑马带着阿菀回去。坐在高大的马上,阿菀小心肝都颤起来,顿时后悔刚才被他忽悠竟然答应让他骑马带自己,他自己都是个十岁男孩子,骑术能有多好?不应该听他的。
卫烜感觉到她紧紧地黏着自己,忍不住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唇角勾了勾,语气却很是自信,“你要相信我,我这两年来这里都是骑马过来的,骑术好着,就算摔着了我自己也不会摔到你。”
阿菀看了眼地面,太高了,又颤巍巍地收回视线,根本没心思回答他。
因为贪图能多抱她一会儿,所以卫烜骑得并不快,身后是几个侍卫跟着跑,同样心肝颤颤的,努力地盯着,只要有什么状况随时可以扑过去舍身救主什么的。
幸好,卫烜很平安地带着她回到了半山腰的庄子,并没有摔着她。等她平安着地后,阿菀舒了口气,暗暗擦汗,对这第一次骑马的经历,作了个总结: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
以后她再也不gān这种蠢事了!竟然和一个十岁的男孩一起骑马……幸好这辈子没有心脏病,不然刚才准得吓病不可。
回到庄子,两人先去正院给康仪长公主夫妻请安。
看到卫烜到来,夫妻俩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不过仍是意思意思地问了下,自然是被卫烜三言两语便搪塞过去了。
“这大热天的,你骑马过来,也不怕热出病来。”罗晔训道:“以后莫要如此了!你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为此弄坏了身体。”
卫烜应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意,上辈子在边境什么苦没吃过,在大热天行军也是常事,根本不算是事儿。不过听到罗晔说他是小孩子什么的,卫烜的脸色顿时有点儿那啥,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小孩子了,可偏偏又不能反驳——因为事实确是如此,那啥毛还没长……
被康仪长公主夫妻唠叨了几句后,卫烜便和阿菀一起回去洗漱了。
这天气热,卫烜又是一路骑马过来,虽然戴了罗纱盖头帽,可是身上仍是沾了些灰尘,极是不喜,自然是要好好清洗一翻。路平知道主子的洁癖,早早就在客院里让人准备妥清水,待他过来便可沐浴了。
卫烜沐浴时不喜有丫鬟在旁伺候,让她们帮洗完头发后,便由着路平守在门外,自己脱了衣服,便跳进澡盆中。
等卫烜打理gān净自己,一身水气地出来,发现夕阳快要落到山的那边,只余半个头,远处的天幕之下,倦鸟归巢,农人也扛着农具归家,炊烟袅袅升起,形成一副平淡的乡村之景。
卫烜深吸了一口依然躁热的空气,因为洗了个澡,弄得浑身清慡了,心qíng也跟着惬意起来,抬脚往阿菀住的院子里去寻她。
卫烜到来时,阿菀也沐浴妥当,身上穿着襦裙,头发松松垮垮地半挽起来,鬓角边的发丝带着水汽黏在她白嫩的颊边,虽然肤色依然苍白,但是比两年前多了几分血色,看着越发的漂亮了。
卫烜站在门边,看她转头看过来,心脏有些悸动。
这样的阿菀,让他想起上辈子第一次认识她的模样,也是十岁的女孩儿,在人前的时候,安静而矜持,和这京中的各府贵女没什么区别,可是私底下,却能那样gān脆利索地直接一拳揍过来,也不知道她当时哪里来的胆子。
“看什么?”
听到她嗔怪的声音,卫烜脸上挂上笑容,走进来就拉着她,在她脸上啃了下,然后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退开来,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阿菀木然,看了眼室内的丫鬟,发现她们直接了无视卫烜的举动,眼皮也不撩一下,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大抵是卫烜坚持不懈几年,丫鬟们都看得麻木了,所以根本没什么感觉了吧。
卫烜又过来拉她,“姑母那儿应该准备好晚膳了,咱们一起过去陪他们用膳。”
阿菀盯着他的手,半晌应了一声。
等他们到时,正院的花厅里恰好摆好了晚膳,两人给长辈们行礼后,也跟着落坐。
只要卫烜来庄子,一般会和他们一起用膳,看起来就宛若一家四口般。因着康仪长公主夫妻只有阿菀一个孩子,罗晔又是个喜欢孩子的个xing,所以在庄子里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不拘于分男女席,都是坐在一起用膳,看起来是一家人。
卫烜看了看桌上的菜,看到了其中一碟子用莲子做成的菜,估模着这便是先前阿菀去采的莲蓬剥的莲子做的了。便开始专攻这道菜,吃了一口,便发现这道菜的主料虽然是莲子,但是做得颇为清甜慡口,极是开胃,正适合这种天气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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