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刀_青山荒冢【完结+番外】(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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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因任何事戳楚惜微的脊梁骨。

  楚惜微其实也才二十出头,但走过的路已比旁人坎坷太多,好不容易爬上高位,却也是风口làng尖。

  哪怕楚惜微向来一个字也不多说,叶浮生也明白他有多么不容易。

  他本该快刀斩乱麻,但每当想起楚惜微最后那个拥抱和带着轻颤的话,却又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掐灭这丝非分之想。

  一句“不可”说得轻巧,倘若拿捏不好,却容易把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推下万丈深渊。

  更何况楚惜微说出那些话时,从叶浮生心里翻涌而起的不止惊骇,还有一把莫名的惊喜。

  他为何而惊?因何而喜?

  一念之差两难说明,到现在别说一团乱麻,简直是延伸出无数藤蔓,把两个人死死缠在一起,谁都难以挣脱。

  “前面有家茶馆,不如去坐坐。”玄素的声音忽然响起,叶浮生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已经走过了大半条街。

  武者心神不宁是大忌,然而叶浮生最近心绪浮动越来越厉害了。

  他心中一凛,脑子里尖锐地一疼,只是这疼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让他的脸色白了一下。

  可他对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

  之前被孙悯风压下的“幽梦”之毒,在连番妄动真气和qíng绪起伏之下,又开始作祟了。

  左手悄然紧握成拳,他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清醒一些,瞥见谢离抬头看来,笑道:“也好。”

  玄素笑了笑,先一步进了茶馆。

  这茶馆生意不错,一楼都已满座,伙计引着他们上了二楼。玄素少宫主虽然不曾涉世,但架不住太上宫有钱,便gān脆要了雅间,推窗可见下面车水马龙,又免了不必要的窥探和gān扰。

  等茶点一一上齐,整个房间就再无外人,叶浮生给谢离夹了块芋儿卷,这才对玄素笑道:“师兄有话要说?”

  “端衡师叔那里……你别气恼。”玄素给他斟了杯茶,“师叔人很好,虽然严厉些,但对小辈向来照顾。”

  叶浮生佯装叹气:“大概是我有不好的地方吧。”

  玄素果然被他唬住,看了一眼耳朵都竖起来的谢离,斟酌了一下字句,道:“非你之过,端衡师叔……只是有些介怀令师。”

  叶浮生心道,果然。

  他虽没觉得自己人见人爱,但到底应不是一张讨嫌脸,又与端衡是初次相见,积怨更谈不上,那问题就大概是出在自己的身份上了。

  他回想起自己当时随口调侃的“私奔”,再想想端清那个“是”字,顿时整个人都被八卦yù望点燃,控制不住兴奋了。

  叶浮生努力不让自己的表qíng太夸张,拿起茶杯掩饰着上扬嘴角,唉声叹气道:“师父待我如己出,师债徒偿理所应当,只是当年事并非我这小辈可知,还希望师兄多提点几句,叫我也好知道如何弥补。”

  玄素轻咳一声,眼见谢离也抬头看过来,顿时有种家丑外扬的尴尬。

  叶浮生一手按住谢离的脑袋瓜,yù语还休地看着玄素。

  玄素:“……”

  他喝了口茶,艰难地说道:“其实……我也是听资历较老的门人所说,也、也许当不得真……”

  叶浮生洗耳恭听,谢离屏息以待。

  “据说是三十多年前,端清师叔在江湖行走时出了些意外,被我师父带回坐忘峰,下令禁足……”顿了顿,玄素摸了摸鼻子,“结果令师在百鬼门沈门主的帮助下闯上山门,从青冥路打上欺霜院,直言要找端清师叔,还当着先辈灵位跪地许下白首誓言,最、最后端清师叔也应了她,端衡师叔他们当时去阻拦他们下山,结果被令师……”

  他语焉不详,然而长了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后续对于太上宫来说是多么惨烈。

  谢离:“……”

  叶浮生:“……”

  厉害了,我的师父……您老人家终于把烧杀抢掠都玩了个遍,不愧为肝胆论斤卖、铁骨可撑天的女土匪。

  叶浮生再也不嫌端衡脾气差了,小老头没直接一掌送他去见师父,已经是顶好的修养了。

  他默默喝了杯茶定惊,低头看着目瞪口呆地谢离,亲切地给了块桂花糕:“乖,刚才听到什么了?”

  这口气活似拍花子的山姥,谢离后颈一抖,也不接桂花糕,直接趴在桌子上装睡,识时务者为俊杰。

  叶浮生慢吞吞地啃着糕点,对玄素说道,“这孩子很有前途。”

  玄素:“……”

  虽然没见过面,但从徒念师,他大概能想到那位顾前辈生前是何等人了。

  了却心头一个疑惑,叶浮生心qíng真好,眼见少宫主还是一脸呆样,忍不住问:“太上宫是修道之地,所以禁婚娶?”

  玄素摇摇头:“并非如此,太上宫虽然以道学立为根本,需修身自矜,但讲究‘顺其自然、顺心自在’,只要不违是非道义、不作伤天害理,便无太多管束。”

  叶浮生这倒好奇了,玄素看出他的疑惑,继续道:“太上宫虽然不禁弟子婚事俗务,但掌门亲传弟子却是不可的。”

  “为什么?”

  玄素想了想,道:“太上宫至高心法《无极功》,历来为掌门嫡传弟子方可修习,此功以修心转向炼体,心境对功力进境有极大影响。因此为了练功顺利,修行者要历经出世、入世、遗世三段遭遇,从最初的纵qíng肆意到后来断qíng绝爱,方可成就‘太上忘qíng’之境。”

  叶浮生眉头一皱。

  太上忘qíng者,忘qíng而至公,不为qíng绪所动,不为qíng感所扰(注2)。

  《道德经。道篇。第七章》有云: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可人真的能抛弃所有私心杂念,忘却一切七qíng六yù吗?

  他想起端清几十年不曾变过的形容,想起那人满头白发,又想起自重逢以来,那张面容上再也不见了喜怒哀乐,甚至连说话都不觉起伏波动。

  叶浮生悚然一惊,一直没有被他直言问出的疑惑到这一刻被揭开冰山一角,未窥得真谛,已觉热血尽凉。

  可他又想起了端清放在顾欺芳身边的那支桃花簪,想起了自己半昏半醒间听到的那句“你安心吧。”

  端清,真能断qíng?不尽然也。

  他这厢思量,玄素道:“据说当年顾前辈与端清师叔相契之时,正是师叔进境的紧要关头,他本该如师父和师祖所言避世清修,但最终还是与顾前辈同归红尘,一去多年了。”

  叶浮生问:“他这样……是不是会有后患?”

  “自然是有,但我不知详细。”玄素点头,“只记得师父临终之时曾问端清师叔‘一生峥嵘疏狂,尽负qíng之一字,可曾悔过’,师叔之言,玄素犹闻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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