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儿子那张满是期盼的脸,玄治帝有些不忍拒绝,却还是硬气道:“你先退下。”抬腿就走人。
玄庆烨不敢真的抱住父皇,只好让他走了。他叹了口气,膝行几步回到原地跪好,脑子里却快速思考着怎么能救下虎子。
那边凌旭松了口气,本以为陛下容不得虎子,看来只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幸中的万幸。
“陛下要收复突厥,凌旭愿意做先锋。”凌旭叩头,“六皇子说的是,那梁满硕不过一个不懂事儿的小娃娃,不值得陛下为他cao心。”
“不懂事儿的小娃娃?”玄治帝微微抿着嘴角,“辽东府最年轻的举人,听常树新说,此人于兵法上更是有其独到见解。梁家有良好的家教,在青山书院他们兄弟又是品学兼优的孩子……这样的人,凌旭你敢说是不懂事儿的小娃娃,是想欺君吗?”
凌旭浑身一震,“臣不敢!”欺君这个词太重了,以至于他都不敢说出辩解的话。
“哼,朕就是太宠着你了,以至于你都忘了自己的身份。”玄治帝气急,“来人啊,打他板子,让他清醒清醒。”
“父皇……”玄庆烨惊呼。凌旭有多受宠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父皇居然要打他板子。自古以来刑不上大夫,凌旭要是被推到午门打板子,明儿,不,用不到明天,今天这京都官场就会传遍凌旭失宠的话,这对一个刚刚弱冠的官员是致命的。
凌旭苦笑着叩头。“微臣谢主隆恩。”雷霆雨露均是君恩,这一次他的屁股要倒霉了。到底是没逃过这个板子啊。
当即过来两个侍卫要把凌旭拖走,玄治帝却微微蹙眉,“做什么?”
首领太监一愣,小心翼翼道:“不是要去午门行刑吗?”宫里自古的规矩都是这样,午门那就是专门责罚官员的地儿。
“就在这打。”玄治帝话里话外充满了维护之意。
凌旭心里这个别扭啊。
首领太监一摆手,那两个侍卫自作聪明的往上书房院子里带人,心道:在上书房的院子里挨打,就是几位皇子都没有这个殊荣,这位还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站住!”玄治帝怒了,“朕的话听不懂吗?就在这打。”
什么?
在上书房打!
首领太监擦汗,忙示意他们放开人。
两个侍卫退下去,不一会儿两个小太监搬来了刑凳,另有两个太监拎着酸枣枝的板子进来。
“凌大人,请吧。”这一次首领太监亲自动手帮凌旭宽衣。
虽然大乾朝的规矩是去衣受杖,但也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不敬。因此凌旭一身月白的中衣趴在凳子上受刑,几板子下去额头顿时布满了细汗。
凌旭不敢呼痛,用拳头堵住嘴。偏生身后那板子每每下去身后像是滚油泼过,火烧火燎的痛。十几板子下去,月白的中衣上已经血迹斑斑。
“父皇……”玄庆烨看不下去了。哪怕他恨凌旭对不起姐姐,到底有几年的qíng分,哪里看的了这个。
玄治帝冰冷的目光鼓励的看了一眼玄庆烨,六皇子一愣,心里隐隐好像抓住了什么,却找不到头绪。
小太监喊到“二十”的时候,玄治帝摆手示意停下。
凌旭从刑凳上滚落,挣扎了好半天才跪稳了。“微臣……谢主隆恩。”宫里的板子可不比梁家的藤条,那是打到骨头里的痛,只这二十板子,还不知道要养多久呢。
“凌旭,那梁满硕是不是突厥小王子?”
凌旭一怔,咬着牙开口,“回陛下的话……不是。”
“打!”
噼里啪啦的板子打下来,凌旭痛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心里隐隐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虎子的事儿,你答应我,就烂在肚子里,不许说出去。”
凌旭喃喃,“丫头,我答应你的事儿,自然会做到……”
“父皇,父皇,再打下去凌旭会死的。”已经数到四十了,玄庆烨再也看不下去了,磕头求饶。“父皇饶了凌旭吧。”
“不是朕不饶他,是他自己非要跟朕对着来。”玄治帝也是心疼,凌旭救驾有功,小小年纪更是才华横溢,这才让他力排众议给了他一个内卫指挥使。怕他年纪小撑不住场面,更是给了他三年时间。凌旭也的确值得他扶持,这才几年的时间,内卫竟然已经能与锦衣卫分庭抗礼了。
可内卫终究是天子的内卫,凌旭明知道那梁满硕的身份却隐瞒不报,视为欺君。他哪怕再宠凌旭,也决不允许内卫成了凌家,不,或者说,成了梁家的内卫。内卫只有一个主子,永远只有一个。
“凌旭,只要你说一句,那梁满硕就是突厥小王子,朕就饶了你的欺君之罪。”
“微臣……”行刑的人暂且停下,凌旭身后血迹斑斑,他视线模糊,努力抬起头,“……不能。”
“凌旭,你要跟朕对抗不成?”
凌旭的意识已经模糊,身后的剧痛渐渐淹没了他,“我答应过一个人……”
☆、760免职【第二更】
内卫指挥使因为面君无状被免职,勒令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
这样的旨意让京都官场一片哗然,同一时间锦衣卫指挥使致仕,锦衣卫指挥佥事季宝生升任从三品的指挥同知,暂代锦衣卫指挥使。这样的消息更是让京城中暗流涌动。
有那心思敏捷的不禁在猜测:陛下此举到底是何意?
人人都知道锦衣卫和内卫是对头。陛下免了内卫指挥使,锦衣卫那位虽然只是同知,却经常出入上书房……有人不禁猜测,难道是凌旭失了圣宠?
就在京都人们考虑着是否要“痛打落水狗——凌旭”的时候,皇宫里又一道旨意让那些蠢蠢yù动的人们彻底安静下来。
内卫正四品指挥佥事梁守山升任从三品指挥同知,暂代指挥使一职。
几乎同锦衣卫一样的任命方式,有人又开始琢磨了。
不管怎样,凌旭和梁家的关系,稍微有心之人都能打听出来。内卫依然在梁家或者说,依然在凌旭的手中。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有人傻到上门欺负凌旭。
只是如今凌旭这个内卫指挥使的官职的确没了,他现在就是个布衣。还是个受伤的普通人。
圣旨刚下,凌旭还在宫里。梁守山自然不知道如今凌旭被打的起不来在宫里暂时养伤。他只以为陛下召他进宫是为了虎子的事儿,所以临走前安排满仓带着梁田田他们三个匆忙间出了京城。
虎子的伤还好,行动之间并没有大碍。
球球的伤要严重的多,即使马车里铺了厚厚的垫子,依然辛苦。
梁田田今天有点儿心绪不宁的,坐在马车里一边照顾弟弟也显得心不在焉。她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姐,爹进宫,不会有事儿吧?”虎子今天格外安静,“我们都走了,留爹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太寂寞了?”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今天特别不想走。平日里总是嚷嚷想要出去走走的他。今天看到爹进宫的背影。鼻子就一阵发酸。上车的时候还偷偷抹了眼泪。
“没事儿的,等过些日子我就回来。你们在西域玩够了也可以回来看爹的。”梁田田轻声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看着虎子这张尚且稚嫩的脸蛋,也不知道这一去以后弟弟再回来。会是多久以后了。
梁田田也曾想过,要不gān脆把虎子的身世告诉他。可一想到他如今还不满十五岁就犹豫了。再过几年,等虎子再大一些,分得清这人世间的得失时再告诉他也不迟。纵然是爹害了他。可梁家也养了他这么多年,如果虎子真没法原谅。他们也没有办法。
爹和锦衣卫当年虽然挑起突厥王庭内乱,可严格说起来,锦衣卫并没有动手杀害虎子的父母。相反,他的父母是被突厥人尽害。说白了都逃不过一个权力。当初护卫虎子的人被人偷袭。锦衣卫虽然杀了剩下的人,可毕竟也是救了虎子。
所以说,这就是一笔糊涂账。谁也说不清楚。
虎子趴在车窗发呆,他想到昨夜爹突然把他抱去房间。搂着睡了一夜,心里就万分舍不得。这么多年,爹虽然经常揍他,却是最宠着他的。在梁家,他是兄妹几个最小的一个,自然哥哥、姐姐的宠爱就多分了一些。因为他总是调皮捣蛋,这挨打也没少了就是了。他和小哥哥年纪相仿,为此小哥哥没少替他挨打。也只有这一次,是他替小哥哥挨了些打,却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
眼看着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远,虎子的心里像是要失去什么,愈发难过。
梁田田揽着弟弟的肩膀,“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姐姐叫你吃东西都没听见?”小家伙qíng绪有点儿不对,梁田田担心,难道是虎子发现了什么?
“姐,我想爹了。”虎子吸吸鼻子,有些哭腔。
“多大了还哭鼻子。”球球趴在车里打趣他,“也不知道是谁整日里嚷嚷爹管的宽,现在终于离开爹了,还哭鼻子,真丢人。”伸手拽过虎子趴在自己身边,“吃点儿葡萄,伤心的时候吃甜食就会开心起来的。”这还是姐姐教他的。
“小哥哥讨厌。”虎子眼里泪光莹然,扭头偷偷擦了眼泪,葡萄可真甜。
季宝生站在城门上看着淳于家的车队渐渐走远,眯起了绿豆小眼睛。
真想把这一伙人拦下啊。
可惜,梁家太出人才了,一个差点儿成为状元的三少爷不足为虑,四少爷竟然还是突厥的小王子,最可气的是梁家大少爷竟然成为了西域淳于家的世子。作为锦衣卫如今的一把手,他太清楚陛下对于西域的心思。这淳于家的车队,他还真不敢动。
可惜,生生错过了这样一个好机会,还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罢了罢了,就当给大哥一个面子。毕竟当年在突厥,他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
大哥啊大哥,这次就算了,兄弟给你面子。下一次……谁都不能挡我升官之路。他转身,大步离开。
车队安安稳稳行驶了半个月,眼看着就要出陕北,满仓突然把梁田田叫了去。
“京都最新qíng报,你看看。”满仓目光有些复杂,隐隐又似松了口气。
梁田田看了那qíng报,脸色变换,一句话都没说。
“小妹,如果……”满仓刚开口,梁田田就打断他。“大哥,我没事儿。”她深吸口气,“都不是小孩子了,如果他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也没人能救得了他。”说完转身就走,隐隐间似乎压着极大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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