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变故,人qíng多务。
人为什么会通达人qíng?为什么会越来越熟于世故?大多时候……都不是因为什么快乐的事。
他望他过得快活。因此对待那个时候的沈卿,也是格外的宽待,但沈卿也极少有骄纵任xing的时候。
只有他十七岁离开那年……
聂明心冷直的眉角恰似有一瞬的松动,化开一缕寒雪,化成一丝chūn魂。
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推开他,就这么带着人往chuáng边走。
“不肯跟你说话,那你现在听见的是什么?鬼叫吗?”
沈卿被堵了一下,靠在聂明心肩头,久久闷不吭声。直到被聂明心安置到chuáng边,准备离开时才拉住他衣袖。
他不敢太过放肆,只是搭指虚虚地拈着。只要聂明心稍微qiáng硬一点,马上就能甩开他。
可出乎意料之外,聂明心被他这么一拉,便也就停下来,就这么看着他。
夜色深了,泠泠月光透进窗棂,似真似幻,洒在聂明心身上,也如梦幻泡影,少年身影也变得更为缥缈虚幻,虚虚实实间,仿佛随时都会登风而去,叫他再也找不着。
一时间,沈卿抓着他衣角的手不由得更加用力,攥得指节微微泛白,似乎如此,眼前之人,便不会消失。
这该是梦吗?
“我……”沈卿垂着眼睑,闷闷开口,“师尊,你骂我……”
“骂你又如何?你不该骂?欺师灭祖,坐下犯上。”聂明心瞥了他一眼,眸光浅淡,声音也听不出什么qíng绪。
他这话出了口,又觉得哪里不对,自主地把它塞回脑子过了一遍。
聂明心思考了一会,剑眉一拧,看向沈卿,问道:“等等,你长这么大,我什么时候骂过你了?”
就算当年沈卿一声不吭远走他乡让他cao心了好一阵,聂明心可也没责骂过他一句。从前是,如今更是。
他见不得别人替他管教徒弟,可自己管教起来,却又最是纵容。
沈卿沉默。他仿佛想起了极难过的事。
“……在梦里。”
聂明心:“……”
啧,这个醉鬼。
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可他转念一想,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梦是一个人平日所思所行最直接的镜像。
沈卿是因为做了这样的梦,所以才这样失态吗?他平日,并不会喝这么多的酒。
聂明心想了一想,心中五味陈杂,一时倒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想多了也是烦心,聂明心向来懒得给自己找麻烦,既然明知想了烦心,便也懒得想了。
聂明心向来拿得起放得下,顺势默念了两番清心咒,果真神清气慡,连看着眼前的沈卿都眉清目秀许多。
他好整以暇,又兼和颜悦色:“这么晚了,你不睡吗?”
沈卿蓦然一愣,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反应,他酒量极好,虽还不敢说千杯不醉,但三杯两盏,也总不在话下。这回来,总是有几分借酒装疯,试探一番的意思。
他许久没见这样温和的聂明心,他的师尊行事飘忽,向来难以琢磨。
心头蓦然点起一点火光,心里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可要到开口的时候却又犹豫不决起来。
可聂明心却不等他。
他见沈卿迟迟不回答,便当他喝酒喝得不知道此方天地为何了,并指一点睡xué,沈卿便一头栽倒在chuáng上。
外头夜深人静,总不好又把掌柜的吵起来再给沈卿开间房,他这简陋客房里也只有,一桌,一椅,一chuáng。
聂明心把面巾打湿了,给沈卿简单擦了擦脸,顺道给他解了外裳,便将人往里头推了推,自己也上了chuáng。
临睡前还十分心满意得:这幅少年身,倒也还是有用处的。
好歹至少省地方。
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翌日。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沈卿一睁眼,便看见聂明心坐在八仙桌旁,脊梁挺直,‘明心’卧在他手边,帷帽不偏不倚地系在脑后,正举起茶杯,送一口茶水。
他呼吸的节奏不由得慢了一拍,生怕是自己看错。
可沈卿犹疑地又看了好几眼,眼前人的身影依旧在眼前,既不离开,也未消散。
不知怎么的,一瞬间,他喉间便突然堵上来一股酸涩,涩得很,很快又漫到眉间眼角,叫他差点说不出话。
聂明心放下茶碗。
“起来了就自己去洗漱,盯着我看这么久,你就不怕眼睛抽筋了?”
沈卿移开视线,起身将外裳穿上理好。
他清醒时,自然比醉酒时更为雍容镇定,可执着衣角的指尖却泛白。
“师尊你……你怎么在?”
聂明心轻轻一哼,眼皮子一抬,眸光清明,反问:“我订的客房,我不该在?”
沈卿听了他这句,不由得细细盯着他看,低笑道:“看来,我便是不速之客了。”
“从不请自来这点上,你的确是。”
“那其他方面呢?”沈卿心中一动,不由得从后面拥过去,摘下聂明心的帷帽,指尖毫无障碍地触着聂明心的颈脖,光滑,并且温暖。
他忍不住弯腰,将脸挨在聂明心的肩上,人伏在他背上。这样亲近的距离,让他不由得安心。
明知下一瞬便可能是利刃加身。
可聂明心的剑尚卧在桌上,分毫未动。
沈卿不由得道:“你这样和颜悦色地同我说话,不骂我,也不推开我……很容易让我想到一些别的事qíng。”
“你想,你自然可以想。我不会阻止你。”仿若背上重量丝毫不存,聂明心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不轻不淡地补了一句,“放心,我也不会杀你。”
沈卿垂下眼睑,捏起聂明心的衣角,不由得苦笑:“是不是,只要我不做危害江湖正道的事,你就不会杀我?”
“杀你不过一剑,可要你活,不比杀你难得多?别把江湖这二字看得太重,把自己看的太轻。你若死了,我会伤心。”
“只是伤心吗?”
“否则?落几滴伤心泪,说几句无关痛痒的伤心话,就能让一个人起死回生?”聂明心嗤笑一声,眸光无喜无忧,“你又没死,这种无谓的假设不必问我。”
许是这沉静时分太过动人,容易让人心迷,沈卿踌躇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明心。”
无声无息。聂明心捏着茶杯,恍惚没有听见。
沈卿闭上眼,等了好一会,没听见回音。最终直起身,自顾自地去做了洗漱。
等他回来,又是一条齐齐整整,面目姝丽,风度翩翩的沈卿。
既然他来,他不走。他的师尊总该是有话要说的。不论沈卿想要,还是不想要。
聂明心已是拥剑而立,帷帽上的黑纱覆过脸颊,一幅将将远行的模样。
他同沈卿侧身而过时,低声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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