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藏明心_修十六【完结+番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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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只是他分神刹那,便被聂明心甩下了一大段路程,只不过数个眨眼,便失去了聂明心的行迹。他心中一颤,总算是将置在心头的这些琐念推至一旁,专心赶起路来。

  沈卿原以为落下这一段路程,便要到天雪崖上才能见到人。

  不想,他只不过追了一小会,便遥遥见一道人影站在前头,侧身回看着他。

  聂明心下山时并没有带着他惯戴着的帷帽,飘雪无遮无掩地落在他的眉眼上,很快便又化成了点点细微而晶莹的水光。

  只是对视一眼,沈卿心上那点疲累,突然又淡了。

  唇边便不自觉微微噙上笑,弯了眉眼。脚程加快,同聂明心并肩而行。

  “师尊你……竟然在等我,我真是十分的欢喜。”他忍不住低低慨叹一句,“我原以为你不会等我了。”

  聂明心:“……”

  他是真的不太明白他这无缘由的欢喜,也看沈卿的的确确,是有些高兴的模样……

  算了。

  ——他倒真的没有那么狠心。

  聂明心斟酌片刻,单手提着酒瓶同卤牛ròu,将另一只空着的手递了出去。

  “迦南山中另有门派在此设下迷踪阵,先前你有寻踪蛾可避开迷阵,现在如果跟丢了,只怕就要迷在山里了。我不爱等人,你牵着我的手,大概就不会跟丢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便看沈卿当场不容置信的停在那,犹疑地看了他好几眼,生怕是自己岔了神、所思太过,才听见了这样离奇的靡靡幻音。

  聂明心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正要将手收回来,又被沈卿一把握住。

  凉凉的。

  甚至有些冰冷的意味。

  “我抓住了。”

  沈卿微微发着抖,仍是执拗地问:“我抓住了,是不是,就可以是我的了?”

  聂明心却恍似没有听见。

  向风雪中去。

  到了天雪崖顶上,天色尚还算早。茅糙屋顶上已经压满了辉白的积雪,掩去房屋原本的颜色,一眼望过去,白茫茫一片天地,再不见别的色彩。

  让沈卿稍稍有些遗憾的是,聂明心那间破破烂烂、看似弱不禁风的茅糙屋,竟能抵住这场凛风寒雪的侵袭,你chuī归你chuī,我自巍然不动。

  只是再转念一想,倒也不是特别意外。

  聂明心同他在祈源镇隐居的那么多年里,这间破茅屋就在这么无人打理地在这崖顶上chuī了那十数年的冷风,受了不知数的寒雪。

  倒颇有几分其主人的脾xing。

  沈卿数月后故地重游,倒也没了上回来时的伤心难过,他这回来时,虽然也想了许多,但心中一想到聂明心待他……恐怕还是有些许不同,便又期期然地生出几分心安来。

  心随意转,倒也算意定神闲,置身这萧肃雪地之中,远眺近望,甚至还看出几分天地弘大的美感来。

  进到屋内,沈卿开口道:“师尊先前提及三月之约。三月已过,不知你……要同我说些什么?”

  聂明心正将带回来的冷酒温上,又找来一把匕首,清洗gān净将那卤牛ròu细细割成小份,微微抬头:

  “吃饱了我们再谈。”

  沈卿从善如流,温声应了声好。用巧劲顺势将他手中截过匕首,接着他的活gān。

  实在是个温柔体贴,乖巧可人的好徒弟。

  聂明心一如既往地做的都是甩手掌柜,现在什么都不用他做,他便细细打量起沈卿的脸来。

  也算得上姿容秀美,相貌极佳。还有……那一双总是殷殷切切望向他的、似是含带无边qíng意,流光暗转的眼睛。

  似乎从不经意间开始,望向他的,就是这样的一双含qíng的眼。

  俗言里说,不jīng不诚,不能动人。

  可jīng诚了,就能动人了吗?

  沈卿是为什么,会对他动心呢?

  聂明心不常想这个,可现在,这个问题,总还是横亘在他眼前心间了。他便也就顺势想了一想。

  正好人也在自己跟前。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垂着眼,含了一口温热的酒液,吞之入腹,默默思考。

  可仔细一想,这问题却是很没有道理,也时常会得不到答案。或者说,他的答案,就会是沈卿的答案吗?

  不会的。

  这世上许多事qíng,都没有什么答案。道理本身,其实也没什么道理。

  实在要问,那他当年在问天峰顶,又为什么要带走沈卿呢?

  聂明心心虽正,可他的慈悲心,却并不常用在这救人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佛语,对他而言,实在如同jī肋。

  这世间身世坎坷而又可怜可爱之人不知凡几,可他又救过几个?何况身为天琴魔宫的魔胎孽种,人人得而诛之的沈卿?

  他当年,又想过什么吗?

  生死?立场?善恶?

  也没有。

  他当初也什么都没有想。

  ……实在是没什么道理的。

  那是不是说明,沈卿喜欢他,其实也没什么道理呢?

  他们相对平静地分享了这一顿吃食,除开聂明心总是仿佛若有所思地看了沈卿好几眼,也算得上的平安喜乐。

  沈卿有些害怕。

  可也不是那么害怕。

  他曾经身处最无望的深渊,甚至一度想死在聂明心剑下,如今偷得这半刻的平安喜乐……也便不太想打破了这一时的安宁了。

  他的生死向来只掌握在聂明心手中。

  而聂明心,却是不想让他死的。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茶余饭后歇息间,聂明心突然开口问他:

  “世间qíng爱各形各色,我见你,我不见你,你想要哪种?”

  ‘明心’平躺在那简陋的木桌上,剑鞘早不知道哪里去了,在昏huáng烛火的映照里,寒光熠熠,仍在不屈不挠地显摆其一代神兵的光华。

  ——哪怕它的主人极少让它出鞘,但它本质仍还是把神兵。

  本质这样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明心’不会因为它主人极少拔剑而失了杀生本xing。那聂明心又如何会因为几句话,几件事而改变他的作风呢?

  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

  聂明心向来是个极为冷静的人,甚至理智的近乎可怕。

  沈卿想赌的他本xing不移,又不敢赌他本xing不移。

  说到底,这十数年来,他始终是以自己的角度去看待聂明心的。以眼见,以心证,可始终却还心藏侥幸。

  呵。

  沈卿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道:“我想要的,或许得不到。不想要的,总是如影随形。明心,我向来活得清醒,有些话,你若明知答案,便不必再问我。”

  聂明心听罢。他指尖摩挲过‘明心’剑柄,勾着柄上流苏,指节雪白中透着一点淡粉,像是染了血的雪地,眼中无悲无喜,唇间吐露话语声色不动:“我知?我不知?又有什么gān系呢?……你倘若当真清醒,那你这句话,又为何要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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