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功夫练到一定水平,可能差的就只是那么一招的机缘而已。
不论如何,总归是有这么一件事在。
在许久之前,剑比的三君列位本不是现在这样固定出列,而是由剑比第一选择要挑战谁。聂明心年纪最轻,看上去锋芒虽锐,但根基最差,总被当做是剑道巅峰里最薄弱的突破点,因而每届的剑比,总是被指名。
结果……
速战速决,屡战屡败。
天下武学,唯快不破。
聂明心出的是快剑,他的剑没有余地,每每败在他剑下者,虽身上毫发无损,却有好几位剑者因这一败再不敢提剑,都败得异常可怜。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他实在懒得很,你败便败了,是一句多余的口舌都不愿意嚼。
明明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偏偏总有人没那个眼里劲。为了避免后辈们因此一蹶不振,也只好改了规则,固定出列了。
今年的剑比考官,便轮到了琉璃客。
琉璃客折扇轻摇:“知道了,知道了。哎,也不知道今年的苗子如何,长得好不好看,长得太丑,我肯定忍不住下手又重一些。”他刷一下合上折扇,敲了敲聂明心放在太妃椅上的手,“咦,明心,今年你那美人徒弟怎么没跟着来?”
聂明心眼皮子也不抬:“人家有名有姓——”
“好好好、沈卿、沈卿,他怎么没来?”
聂明心眼睛微微睁开条fèng,睨着琉璃客,“我最近不想提他,再提我们打一场。”
他这打可不是你来我往文质彬彬的剑招比划,而是拳对拳,ròu扎ròu的打法,还专朝脸打,是半点不给同僚面子。
琉璃客只好噤声。
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这样打了五日,武道大会的各样比武名次也都出来了。
同剑君刀王的挑战安排在翌日午后,晚上还有个吃席,一来招待天下豪杰,二来也是呼兄唤弟商讨武林大事的好场合。
聂明心兴致缺缺,也没去给他准备好的正席,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夹菜吃。他如今是少年模样,不比从前打眼,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是哪家少侠,安安静静坐在一处,也没什么存在感。
他不同人搭话,认识的人也不敢轻易上千叨扰。这位剑君不比另二位好说话,倘若他不高兴,是一句话都不会搭理你的。
席上各家英雄高谈阔论,说来说去,不外乎:刀光剑影女儿香,钱财权势英雄冢。着实没有意思。
先说是哪家英雄配了哪家小姐,哪哪英雄又得了稀世的宝贝,又提到了近日一桩命案,说是清原的铸剑名家玉千手被人屠戮满门,仅剩一名八岁大的小姑娘孤苦无依,被路过的侠客救出,一路北上,此时此刻也到了问天峰。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知为何又提到了十五年前被灭了满门的天琴魔宫。
自然而然,提到了沈卿。
天罗棋布阁行事亦正亦邪,武林中人也颇拿不准沈卿地位,可观其行事,又异于正道,更遑论他离经叛道,还对自己师尊心怀不轨。
风言风语,自然从无断绝。
聂明心不是第一次听人说沈卿的坏话,可十分新鲜的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面上。
什么鼎炉采补jiāo合渡气,什么水xing杨花朝三暮四……
说了一通这些,又仿佛极看不下去地假设了一番如果他是剑君徒弟,又该会做出如何怎样的一番丰功伟业。
聂明心分了个心神看了一眼正在那里高谈阔论大言不惭的英雄好汉,人倒是不认识,但衣服倒是十分熟悉。
云海清波阁自谓清风朗月,门下弟子也都一脉相承的青纱罩白衫,这人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样,一眼看过去也算面目也算周正,偏偏说不出的惹人讨厌。
聂明心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声:“阁下对这小畜生这样看不过眼,想必功夫一定万分高明了?你有意取而代之?”
他声音凉凉的,神色不气不恼,倒是万分冷静。
答复倒是铿锵有力:“当然!”
听罢,聂明心不由得轻笑一声。
“用刀用剑?武比名次,谁门下?”
那云海清波阁的弟子听他这样问法,转头一看,顿时也是一愣:“你是……剑君!”他反应得倒是很快,不卑不亢:“在下乃是云海清波阁第三代弟子云海涛,不才正是本次的剑比第一。”
海字辈,那就是少掌门了。
“很好。”聂明心将筷子放下,眼中沉沉暮色,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我给你这个机会。”
他这一言既然,四座哗然。
剑君武学何等玄妙,平素匀出个一招半式已是天大的恩赐,若是得他倾囊相授,哪怕不能一步登天,也是同巅峰二字更近一步。
云海涛险些被这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昏了头脑,他有心细问,聂明心却无意解释,也不屑解释。他不轻不重地环视了一周,轻轻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很快便又到了第二日的剑比。
聂明心早早就到了三君列席,静坐养神,藏在帷帽下,少年稚嫩清逸的脸却带着天雪崖上常年化不开的风雪,寒冷凛冽,生人勿进。
在最后的剑比开始之前,自然还是由本次云海清波阁的掌门云望游宣读判则。
云望游对昨夜之事也稍有耳闻,心中挂碍,将判则宣读完毕后,便也就笑吟吟地来打探。
“听闻剑君有意收徒?”
聂明心单手正撑着下颌,侧着头半伏在案几上,也不知道将方才各家英雄在台上的高谈阔论听进去多少。
聂明心听见有人叫他,便也眼尾微微挑起,藏在眼皮底下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动了动,却并未看向商清越。
一声轻薄袖响,便有一道声音似幽似怨,遥遥而至。
“我不过稍稍离开几日,师尊你便又不在山上了,这样会跑,可真是叫我好找。”
——再一晃眼,便见一道红衣身影身形潇洒,轻功卓绝,凭风踏影而来,分毫不差落在聂明心座前三尺。
聂明心眼也不抬,空闲的右手往桌上一抓,一握,一掷,众目睽睽之下,一道白影便挟着惊风,朝着沈卿脸上砸去。
沈卿微微侧脸避了过去,凤眼微微一凝,薄唇一抿。他这一路星月兼程地赶来,方方到此便遭此‘礼遇’,心中自然不甘不愿,喉头便有一口怨气盘桓其中,吞不得,咽不下,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子冷气。
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
“咦咦咦,明心你真是好大的火气。”一旁琉璃客微微转身,变道将那白影稳稳地截下,原来是个青花茶盏。他覆手一松,将这滴茶未漏的茶盏挟着盏托,又稳稳地放回桌上。“误伤了花花糙糙,可就不美了。”
“喝口茶,消消火气如何?”琉璃客折扇一开,往两边各看一眼,又凑到聂明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跟徒弟闹什么脾气,大庭广众的,你这样恣意妄为,难道不要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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