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宴_墨武【3部完结】(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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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分脸有异样,沉声道:“圣上的旨意难道和我等有关?”

  纪纲模棱两可地道:“有关又没关。”他见秋分神色yīn晴不定,缓缓道:“圣上刚才下了旨意,说今夜全营戒严,汉王营中许出不许进,无论哪里的人马,绝不能进入营中半步。违令者,杀无赦!”

  秋分倏然变色,一颗心陡然间怦怦大跳起来。他和汉王、谷雨早就谋划妥当,只感觉一切顺理成章,不想中间蓦地出现了难以逾越的变数。

  汉王并不知道秋分那面的qíng况,可见秋分迟迟没有入营,心中已然感觉到有些不妥。见谷雨也是神色不定,汉王一咬牙,掀开了帘帐。

  寒风激雪,长夜凄清,汉王营帐旁,早有一百来个兵士凝聚。汉王跟随侯显前来观海,没有带多少人手,但这一百来个士兵,无一不是天策卫jīng英中的jīng英。

  汉王遇刺受伤不便移动,天子驾临关心汉王的伤势,自然和儿子守在一起,也自有亲兵守住营寨,汉王的这些兵士顺理成章地守在汉王的营帐旁,只要汉王一声号令,这些人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计划虽不完美,但细枝末节可说是算得极为清楚。

  汉王出了营帐,只感觉寒风拂体,通体冰冷。他虽qiáng悍无边,毕竟刚断了一只手,重伤之下,虽有壮志豪qíng,但身体不免有些虚弱。

  见到手下的兵士还在随时待命,汉王多少有些心安。谷雨虽忐忑秋分没有如约入营,但此刻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低声道:“汉王,我等的计策可说是滴水不漏,秋分就算没有赶到,只要霜降能杀了太子,或者我们让天子立诏,均可说大事已成。眼下的这些人马虽少,但历来是兵不贵多而贵jīng,玄武门之变,李世民也是不过数十人手罢了。”

  汉王心中担忧,但知道谷雨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抬头望去,见树yù静而风不止,寒风间歇chuī落树枝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心中陡然发狠。

  这件事必须做,眼下是最好的机会,他若错过,只怕会遗憾终生!

  再说以父皇的jīng明,真要追查下去,只怕迟早会发现真相。到那时候,他就再也没有做皇帝的希望了。

  做不了太子,做不了皇帝,做个汉王,此生何用?

  一念及此,汉王才要传令下去。陡然间,他怔了下,谷雨的脸上也有了分异样。

  前方暗处忽然一亮,有三个人一前两后向汉王走来。两个居后之人举着火把,照亮了为首那人的脸庞。

  为首之人方面大耳,双眸炯炯,走路的样子有如钉子凿地般稳健中带分锐利。

  汉王一见那人,素来冷酷的表qíng竟然带分惊骇。谷雨一望到那人和身后两人的服饰,脸色也变得惊惧起来。

  风雪肃杀中,那人不急不缓地走来。有兵士本想拦阻,可是见到汉王不语,也不敢行动。那人到了汉王近前,拱手道:“铁奇正参见汉王。”

  汉王的声音都哑了,许久才道:“铁大人来此何事?”

  汉王当然认得铁奇正,此人身为三千的指挥使,素来神出鬼没,汉王从未想到,此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锦衣无qíng,五军锋冷,三千神机,鬼神也惊!

  三千当然不是说寻常的三千人,而是大明最让人心寒的四大军事力量之一——三千营。

  这营人马实为大明军中最剽悍的一支人马,因为营中每个人都是身经百战、骁勇善战。三千营的人马素来都是由天子直接调度,神秘莫测。汉王一直以为这些人还在北疆,不想他们的统领铁奇正突然到了江南。

  汉王当然不会怕一个铁奇正,他怕的是铁奇正前来的内在深意。铁奇正来了,三千营自然也跟来了,三千营蓦地出现在这里,他竟然不知道。这是不是说,朱棣还有更多的事qíng没有让他朱高煦知晓?

  正在汉王越想越心寒之际,听到铁奇正平静地道:“汉王,圣上请殿下前往一叙。”

  汉王的心中剧颤,反问道:“父皇找我何事?”

  铁奇正倒回答得gān净利索:“不知道,臣只是奉旨行事。”

  谷雨当然也看出事qíng有些不妙,便和汉王jiāo换了个眼色。

  三千营的突然出现,无疑是代表朱棣有了戒备,这戒备是用来对付东瀛、捧火会,还是针对汉王?他们要不要搏命?要不要继续进行bī宫之事?

  两人读出了彼此眼中的犹豫,一时间亦陷入了为难之中。

  叶雨荷拿着那木盒,心思百结,挣扎不休。这时云梦公主也看出不妥,唤了一声:“叶姐姐……”

  那声呼唤将叶雨荷从困楚中蓦地唤醒,她霍然抬头望向朱棣,嘶声问道:“就算家父之死和你无关,可靖难之役,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你难道没有过错?”

  她是在寻找必须出手的理由,因为她蓦地发现,再说下去,她或许就会失去了动手的勇气和信念。

  人做事总得要个理由,只要这个理由可以说服自己,那就足够了。

  朱棣在龙案后淡漠一笑:“你若是朕,该当如何?难道坐以待毙、静等屠戮、尽迂腐效忠?千古以来,这般迂腐,可有哪个有过好下场?当年赵国倒有顺民四十万,可是被白起一口气坑杀,事后都说白起的丰功伟绩,那四十万顺民的死活有谁放在心上?”

  他说到这里,脸上现出少有的愤怒之意,想是事qíng虽过去许久,但每次提起,仍是愤愤难平。心中想到,方孝孺那等腐生,说朕不忠、篡位,可朕本想终老北疆,却被齐泰、huáng子澄、方孝孺等人bī到了绝路,那时难道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他越想越是气愤,又道:“古圣人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之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之视君如寇仇。’朱允炆视朕为寇仇,朕当然不把他看做天子。你可知朱允炆如何对朕,又是如何费尽心思地羞rǔ朕的两个儿子,bī朕造反?”说到这里,他怒拍桌案,激动得浑身发颤。心中酸涩,暗想煦儿只知道他的苦,可高炽为了朕,忍受了男人难以忍受的苦楚,又有谁知?

  这些事qíng,群臣都知道犯忌,均不敢在朱棣面前提及,只有叶雨荷肆无忌惮,又揭开了朱棣往事的伤疤。

  往事不堪,回首愤然。

  云梦公主从未见过父皇如此失态,忍不住大惊,急忙向叶雨荷使眼色。

  叶雨荷心中一阵茫然,却未望云梦公主。她也知道,靖难之前,朱高煦、朱高炽曾均成为朱允炆的阶下囚。她并不知道朱允炆是如何对待这兄弟俩的,也没有兴趣知道。但她明白,朱棣所言不差,斧钺加身,有懦弱送死,有愤然反抗,为求生反抗,朱棣做的无可厚非。

  在帐中这盏茶的工夫,叶雨荷的观念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可她还是一定要出手,因此她只好又问了一句:“那齐泰、huáng子澄、方孝孺他们呢?你敢说不是滥杀无辜?”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后就立即出手,她不等朱棣回答。因为她怕听了朱棣的回答后,再也没有了出手的理由。

  她的袖一挥,两颗泥丸击在地上,轰的一声响,烟雾弥漫。没有等泥丸击到地上,她就用手一拍,那看似坚硬的木盒倏然而裂——裂成十三块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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