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三思望着秋长风离去,几次想要开口,终于qiáng自忍住。
秋长风一走,孟贤故作焦急,孔正却是真的焦急,二人异口同声道:“郑大人,难道就这么放他走了?”
郑和望着暗处,眼中蓦地现出分锐利,喃喃道:“他逃不了的。”
孔正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道:“郑大人,你担忧公主安危,放秋长风离去没错。可秋长风已是亡命之徒,会不会对公主不利?”
郑和沉默半晌才道:“秋长风是个聪明人。杀了云梦公主对他而言并没有好处,带着云梦公主更是个累赘。”
孟贤自以为是地道:“因此,大人断定秋长风很快就会放了公主,和叶雨荷逃亡?我们只要跟过去,等见到公主后,立即可再次追击秋长风,将他们拿下?”他表功后不敢掠美,又带着讨好的意味道:“郑大人神机妙算,小人佩服。”
孔正暗皱眉头,心道这不过是你自己的推测,怎么能算在郑大人的身上。你若是对纪纲这么说,只怕他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了。
不料想,郑和竟然点头道:“不错,这是稳妥救回公主的唯一方法。孟贤,你立即带高手顺着雪地里的蹄印追击秋长风,务求将公主平安救回,擒拿秋长风、叶雨荷两个叛逆。”
孟贤又喜又忧,喜的是秋长风终成叛逆,而这个郑大人竟然知道他的名字、安排给他如斯重任,这事若是做成,他想不升官看来都难。忧的却是,这任务看起来并非那么好做,所幸的是他亲眼见到秋长风身受重伤,而剩下的叶雨荷毕竟是个女子,好对付很多,可郑和偏偏送给他们两匹马,让追踪徒增困难。
一想到这里,孟贤有些为难道:“可他们有马代步,只怕难以追上。”
郑和笑了笑:“他们虽有马,但绝跑不出二十里的。”
孟贤错愕,奇怪地道:“郑大人为何如此肯定?难道前方有埋伏?”
郑和摇摇头道:“方才我虽给了他们两匹马,但那两匹马都已用慢xing麻针刺过。马儿跑十数里后麻药发作,不出二十里必定昏迷倒地。如果他们一路向西奔,妄想从海路逃遁,那里地势开阔,正是擒杀他们的好地方。”
孟贤又惊又喜,不想其中还有这般玄机,终于完全明白道:“原来大人用的是yù擒故纵之计。秋长风不知大人的妙计,一上马后必定催马狂奔,而他行了十数里,知道我等要追,为求马儿减负,必定放了公主。等他们再奔之时,不出多远,马儿就会倒下,秋长风重伤难行,叶雨荷孤掌难鸣,那才是我等搜寻擒杀他们的最好时机。大人一箭双雕,既能轻易救了公主,还能顺便擒下那叛逆,实在是高明得很。”
他一口气分析出这么多道理,一方面佩服郑和不动声色、运筹帷幄,一方面也感觉自己的睿智聪明亦与郑和相差不远。
郑和缓缓点头道:“你既然知晓分明,还不快带人手去追?”
孟贤jīng神一振道:“卑职遵命。”顿了下又道:“郑大人,秋长风若负隅顽抗呢?”
郑和冷冷回道:“只要公主平安,可对秋长风、叶雨荷当场格杀!”
孟贤jīng神一振,立即点了百余人手,翻身上马,向秋长风离去的方向追去。
郑和望着孟贤走远,随即对孔正吩咐道:“孔正,你立即飞鸽传书,传我命令,命招宝、蛟门一带的兵士扼守海路船只,严防秋长风从海路逃遁。”
孔正得令,迅速离去。郑和这才叹了口气,望着秋长风离去的方向,喃喃道:“秋长风,你想要逃走,并非容易的事qíng。”
秋长风不要说是逃,看起来走都有些困难。郑和那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却打得他内毒外伤尽发,他若非经过多年地狱般的磨炼,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倒在地上、长睡不起了。
侥幸他还要了两匹马,这才能喘上口气。才一上马,他果然如郑和、孟贤所料,纵马狂奔。
三人两骑,一路上沉默无声,只闻马蹄声激dàng,如同踏在人的心口一般。
叶雨荷紧跟秋长风的坐骑,心思激dàng。不久前,她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和秋长风一路逃亡。以后呢,她一样想不到如何发展,他们难道一直逃下去?
逃命的日子,有相濡以沫、相依相偎,就算逃到天涯,叶雨荷也不在乎。她不在乎什么捕头,不在乎是否逃命,她一切都可以不在乎……可秋长风能逃到哪里?
秋长风中了青夜心,眼下算算,不过数十天的xing命,就算他能逃得过郑和的追杀,又如何逃得过命运的安排。
一念及此,叶雨荷一阵惘然,全然不知路在何方。
陡然一声马嘶,惊醒了叶雨荷的沉思。见秋长风蓦地勒马,叶雨荷亦是止缰不前,意识到什么,看了云梦公主一眼,见她正在冷冷地望着自己,叶雨荷心中微愧,低下头去。
无论如何,云梦公主在其中,始终是最无辜的人。她叶雨荷利用了云梦公主的天真,怎能无愧?
秋长风脸色灰败,但还能用平静的声调道:“公主,今日之事……”似乎也不知道如何措辞,终于道:“你请回吧。”
云梦公主一言不发,翻身跳下马来,眼睛一直望着叶雨荷,其中竟带着说不出的愤恨之意,突然道:“秋长风,是她?”
她问得没头没尾,可秋长风却听懂了,点头道:“不错。”他知道云梦公主问的是叶雨荷是不是那块罗帕的主人。
云梦公主闻言一震,咬着红唇,只是死死地盯着叶雨荷道:“你早认识秋长风?”
叶雨荷无可回避,歉然道:“云梦,对不起。”
云梦公主陡然退后一步,嘶声喊道:“你不要说什么对不起,那只能让我更加恶心。叶雨荷,我恨你!”她说完这句后,霍然望向秋长风叫道:“秋长风,我本来觉得你是个英雄的!”
话毕,她再不看二人一眼,举步就向来路的方向跑去,片刻间就没入了黑暗中,再也看不见。
只有那寒风呜呜的从暗中chuī来,如同哽咽。
秋长风、叶雨荷二人在马上望着云梦公主离去,一时无言。
云梦公主一路疾奔,不知跑了多久,脚下陡然一软,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她蓦地失足,也不惊呼,反倒伏地痛哭起来。
积雪冰寒,可她全然没有觉得,相反,她心中始终有股怒火熊熊燃烧。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一夜之间,她本来觉得是英雄的秋长风挟持她逃命,她本来视如姐妹的叶雨荷利用她来刺杀父皇。英雄远非英雄,姐妹更非姐妹。
还有什么比幻象破灭、被信任之人出卖更加痛苦?
她本视他们是朋友姐妹,可他们当她是什么?棋子?傻子?
她很恨叶雨荷,可究竟恨叶雨荷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或许她觉得遭到了戏弄,或许她觉得委屈,或许她恨秋长风劫持了她,或者她也恨秋长风劫持她是为了叶雨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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