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雨荷见秋长风起身,就要跟随,黑脸的那人喝道:“没有叫你。”
秋长风微微一笑道:“太师多半想找我看看相,一会儿就会回来,你们等我吃饭好了。”
叶雨荷知道这里步步杀机,一个应对不好,二人说不定就成永诀。这等局面下秋长风竟还有心qíng开玩笑,实在让她哭笑不得。
眼睁睁看着秋长风出了大帐,叶雨荷的一颗心转瞬间便空空dàngdàng。
秋长风迈出帐篷,见日头高挂,远望山岭,皑皑白雪如银,群峰耸立直cha云霄,微笑道:“真是好天气。”
这时还是严冬天气,偏偏这谷内竟温暖如chūn,青糙红花,湖水碧波dàng漾,实在是造化神奇。
说话间,秋长风的目光向来人的手上望去,笑容不减,可眼眸中却有了几分迟疑之意。
那两人没功夫听秋长风絮叨,转身向脱欢的金顶大帐方向行去。
脱欢的金顶大帐在湖水的那面,需绕个圈子才能过去。那两人领路在前,秋长风跟那两人走了几步,突然止住脚步道:“我有事要……”
他话音未落,陡然脸色改变,高喝道:“你们做什么?”
就在这时,两道厉芒蓦地从前方she出,照在了秋长风的眼上,秋长风立即闭眼。那两道厉芒陡然化作了寒风,倏然就劈到了秋长风的面前。
那两人拔刀、出刀。刀光一晃,先是照在秋长风的眼上,趁秋长风闭目之际挥刀砍来,无论出手的时机还是角度均是极具心思。而那两人出刀之后才有呼啸之声,可见两人出手之快亦让人匪夷所思。
那两人早算定,秋长风绝避不开这夺命jiāo错的两刀。
可秋长风偏偏避开了这两刀。
只因他在两人出刀之际就看到这两人右肩耸动,并非正常走路的动作,那更像是拔刀前的征兆。
这两人要拔刀?拔刀要杀他?为什么要杀他?
所有的思绪只是转念,光芒一起,秋长风闭眼之前就已倏然倒翻了出去,落地时虽一个踉跄,远没有平日的敏捷,但他判断仍在,几乎没有停顿就再退了三步,以避对手的连环攻击。
那两人双刀斩空,虽是错愕,但几乎没有停顿地错步挥刀,可偏偏秋长风躲避极妙,双刀再次斩空,从秋长风的胸膛擦过。
那两人势在必得的连环双斩居然落空,不由得脸色微变。就在这迟疑之际,秋长风脸色陡变,再退一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摇摇yù坠。
秋长风还是那个秋长风,判断敏锐不减,可秋长风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秋长风,只因为他内伤虽看似好转,但毒伤却已更深——深深地腐蚀了他的五脏六腑。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已让他力不能及,甚至激得他乏力喷血。
那两人立即再次出刀,知道眼下是斩杀秋长风的最好机会。刀光如电,再一次划起时,蓦然间夹带了一丝明艳。
当当两响,本是斩到秋长风面前的双刀陡然dàng了开去。
一剑如暗夜的灯,虽微弱,却破了那暗夜的无qíng;一剑如雷雨中的伞,虽不足道,却帮秋长风挡住了那闪电的凄厉。
叶雨荷及时赶到,出剑。一剑双分,刺在刀背上,dàng开了两刀。
刀剑相激,有火花如华,有声如轻铃,有杀气千万,亦有似水柔qíng。
那火光耀亮了秋长风的眼,也耀照出那两个杀手一脸的惊愕。他们实在不信,这世上竟有人能在这电光石火间不可思议地刺开他们的双刀。
叶雨荷也不信,她出剑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到敌人出手的快捷凶悍,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必须帮秋长风挡住那要命的两刀,就算舍了她的命。
刀光一开,她毫不犹豫地振腕反刺,分攻那两杀手的喉间。
那两个杀手闷哼一声,陡然间倒翻而去,如同秋长风那般躲闪,可他们躲得虽快,还是没有躲得过那无qíng却又多qíng的一剑。
有血溅,溅地如梅花初展,两杀手中剑。两人落地时,心胆俱寒,他们虽然躲开了要害,但已负伤,自问无法抵挡这种快剑,再不迟疑,飞身而遁,转瞬到了十数丈外的花树间,消失不见。
叶雨荷没有追,任凭剑尖的鲜血点滴地落在地上,紧张望向秋长风道:“你……怎样了?”她不能去追刺客,那一刻,她眼中只有秋长风。她其实不像捕头,她也不想再做什么捕头,她只想做个女人——在这种时候保护秋长风的女人。
秋长风的身形摇晃了两下,只感觉天昏地暗,本想挤出个微笑,可却缓缓地倒了下去。
叶雨荷一步就到了秋长风身边,在他未倒地之前扶住了他,眼中含泪,无语凝噎。
她只知道秋长风没有多少天可活了,可她看到秋长风嘴角的血,望见秋长风缓缓闭上眼时,才知道秋长风是如何装作若无其事地挺过了那些天。
她心痛——痛得心都恨,恨自己为何到今日还觉得有奇迹——秋长风创造的奇迹。
秋长风是曾有过无数奇迹,可眼下看起来,他能呼吸下去都已是奇迹。
阳光落下,照在叶雨荷的身上,可仿佛落在秋长风身上的却只有暗影。
不远处,如瑶明月立在那里,震惊叶雨荷被bī出的惊人剑法,也震惊秋长风如此的虚弱不堪。她微蹙眉头,没有上前,她本对秋长风极有信心,但此时此刻却有了几分犹豫。
朱高煦立在帐外的yīn影处望着两人,似乎也在思索着什么。就在不久前他还在和秋长风盘算如何做活,如何再绝处逢生,可眼下的秋长风,自救都困难,又如何来帮他成事?
众人心思各异,只余无边的沉默。
只有叶雨荷什么都没有想,她缓缓蹲下来,紧紧地搂住秋长风,感觉他的身子发冷,不由得数点泪珠从花容上滑落。
她做不了许多,只能祈求那明媚如chūn的阳光,不要如冬日一样的早落。
许久,感觉脸颊有冰冷的手指触摸,叶雨荷霍然望去,就见到秋长风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眸,用指尖轻轻地为她拭去脸颊的泪水。叶雨荷心中激dàng,一把抓住秋长风的手道:“长风……”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秋长风轻轻吁了口气道:“幸好你来了,不然……我说不定来不及吃晚饭了。”
叶雨荷很想给秋长风一个明媚的有希望的笑,但眼中的泪水却忍不住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勉qiáng挣扎起身,秋长风又若无其事道:“我不碍事,放心,我事qíng未做完呢。”
他像是安慰叶雨荷,又像是对如瑶明月、朱高煦在证明,他秋长风还是秋长风。朱高煦的眼中有光亮闪了下,可很快就黯淡下去,如瑶明月却移开目光,望向远处……
远处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却是脱欢帐下的那文士。那文士见到这里的qíng形后皱眉道:“怎么回事?”
叶雨荷若不是要扶秋长风,几乎就会挥剑相向,喝道:“怎么回事?你们不要假惺惺了,要杀秋长风就光明正大地来,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吗?”她早就想到,若说有人能无声无息地摸进这戒备森严的山谷中行刺秋长风,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qíng。这样说只有一个可能,方才的两个刺客就是瓦剌军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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