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洪晓尴尬得脸都红了,“好吧,还是有一点。”
这时候机区的广播响起,“尊敬的旅客朋友,由于天气原因,xxxxx航班将延误三个小时······”
“卧槽!”洪晓一脸懵bī地听完广播里传出的噩耗,感觉人生从此黯淡无光。
高诚笑了笑,转头看着她,低声说:“还要等这么久啊,免得你无聊,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洪晓吃惊地看着他,老人的脸上是被岁月雕刻出的纵横沟壑,尚且清明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微光点。
又不是三岁小孩,听什么故事啊,洪晓心里吐槽着,但还是装出好奇的样子,说:“什么故事?”
“你好像不愿意听······”
小心思一眼被看穿,看穿了就算了,居然还揭穿,洪晓第一次觉得活得久果然不一样。
“哈哈,你们老人家都喜欢说些过去的事,说着说着就教训起人来了,所以我才······”
高诚笑得咧开了嘴,露出一口雪白的假牙,“我又不像你爷爷,他才是说着说着就训人呐,我年轻的时候可被他骂惨了。”
洪晓的爷爷在她几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一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是眼前这个与她的家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她从小将之视为亲爷爷的老人。
不知怎么的,洪晓觉得高爷爷和她的爷爷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还有那个让他拖着衰老身躯、等N个小时也要等的人,她也很在意。
“高爷爷。”洪晓举起手机装作话筒,她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小红旗广播站的记者,请您给我们讲述一下您的故事吧~”
第16章 乌衣巷(一)
朱雀桥边野糙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佛头山的外貌就像这座山的名字,佛像的巨大头颅斜着cha在清水河最大的马蹄形转弯处,四周群山在它的衬托下显得平凡无奇,宛如信徒在朝拜佛像一般层层围绕,山间云雾缭绕,仿佛大雄宝殿里的袅袅烟火。时值雨季,雨水连绵不断,微雨绵绵连数日,bào雨滂沱赛瓢泼,天像是破了个窟窿,天河之水决堤而下,倾盆的大雨冲刷着天地,佛头山上有一座向清水河倾斜而出的山崖,名为佛头崖,连日bào雨造成清水河上游山洪bào发,泥水浩浩dàngdàng的冲下来,水撞在山体上,伴随着震天的巨响,扬起几米高的水花。上游被山洪冲断的树木残骸在山崖下的河道转弯出堆积了起来,一具泡的辨不出是什么的动物尸体卡在树枝之间,随水波沉浮。
无明浑身湿透站在佛头崖边,注视着水里忽上忽下的尸体,冷风chuī得他浑身发颤,左臂的伤口还在流血,阵阵眩晕感冲到脑后,后脑勺像坠了块石头似的沉重。背囊箭筒早就空了,靴子里藏的暗器也早就用光,无明庆幸还gān掉了三四个追兵,现在他只剩一柄近身搏杀用的短剑,名叫心锋,剑身像个锥子,寒刃如冰,chuī毛可断,无明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送自己这么一把剑,很丑,他一直不喜欢用,但为了不让他难过,就时刻佩在腰间。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没想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这把剑会是在这样的qíng况下。
当马打响鼻的声音都能听到的时候,他转身面对剩余的九个蒙面黑衣人,蒙面手下往两边退散,让出一条道来,为首的那人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走到前方,却是一身白衣,头上的斗笠免了他衣衫尽湿的láng狈,自然而然地跟比落汤jī还落汤jī的无明之间划出了一道鸿沟。
白衣人说:“现在跟我回去,尚能保你不死。”听到这话,无明想仰天长笑,但他现在连摆出笑的表qíng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在心里暗自苦笑冷笑。
“我跑了七天,你们追了七天,死了那么多弟兄,就不心疼吗?”黑衣人像看傻子似的盯着他,眼中除了杀气就是围观智障二百五的气,无明急促地喘息了一阵,他轻轻按了按左肋,之前受的伤似乎殃及肺部,他有点呼吸困难。
我可不想变成个肺痨鬼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无明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傻了,还想什么以后呢,今天就是最后了。他直挺挺地举起胳膊,手中的短剑闪着寒光,黑衣人应声而动,八支箭齐刷刷地对准无明的心脏。一颗心就那么大点位置,八支箭恐怕cha不下吧,他胡乱想着的同时,握剑的手一松,剑身下落的瞬间,八支箭向他飞来,无明急速后退,左脚猛蹬地面,身体裹着风雨向悬崖外冲去。
心锋剑像戳穿一张纸似的戳进泥里的同时,八支箭齐齐扎了个空,悬崖下只传来洪水的咆哮声,一个人掉进去,连个响都没听见。
第17章 乌衣巷(二)
掉下水之前,无明已经在跳崖的瞬间做好了思想准备,比如水流很急,撞在身上未必比受罚时挨得鞭子来的疼,事实证明他错了;比如这一跳,如果撞在石头上,死了也还一了百了,然而他又错了;再比如,一般在说书先生的故事里,跳崖的或者其他怎么个死法的人,十个有□□个会出现失忆、智障之类的后遗症。醒来的时候,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一动不能动的残废样,无明突然想重新跳一次崖,他会找准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上去,世界从此就能安静了。
第三十六次抬一下随便左还是右胳膊的举动还是失败了,无明认命地瘫在原地,用目前唯一能转动的两颗眼珠打量着能看到的一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烟熏得发黑的房梁,与其说是房梁不如说那就是一根随便砍了几下的木头,顺着房梁向左,一片漆黑,向右,漆黑一片。无明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叹气,也许是为自己还活着,也许是与最好的兄弟反目成仇,也许为了前途未卜,可叹的太多了,找不着一个确定的,他就想叹那么一口气。
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随着刚才那口气一起叹了出去,整个人安静了下来,除了自己无力的心跳声,他听见黑乎乎的房子外面有母jī咯咯哒的叫声,还有唧唧唧的小jī在叫,头顶上的乌黑之外传来清脆的鸟叫,似乎有好多只鸟在竹枝上蹦来跳去,他能听到沙沙沙的属于竹叶的声音。无明有那么一瞬间很感激自己的耳朵,听力还是那么好,但现在的下场都是这双听力过人的耳朵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导致的,他觉得还不如永远当一个小乞丐,但如果那时候没有碰到那个人,也许他已经冻死了。这世间的事总是充满了矛盾。
眼角的泪水滑下来的时候,突然传来了黑乎乎的开门声,无明想赶紧擦掉泪水,但是手动都动不了,这么丢人的事如果被看到了,不如咬舌自尽算了。他顾不上疼痛,动用全身能动的部分,扭得像条被钩子钓住的蠢鱼。
门开了,外面的阳光灿烂得刺眼,眼泪都刺激出来了,无明突然想到了流泪的借口,对,就是太阳闪的。他还没来得及停止扭动,一阵怪异的啊啊声就逆着光砸了进来,紧接着是少女银铃儿似的声音,“阿牛哥!快让他别乱动!按住!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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