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俯首_山人道闲【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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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函骤然惊道:“你说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表qíng凝固了数息,抛下láng毫,又飞快地道:“去给我看看季延还在不在府中,若是不在——”

  他近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立马派兵出城去把他和他身边那人给我追回来!”

  ——

  马车出了燕京,转去沽上在渡口停下,叶流州一边跳下车,一边抬手把长发束起。

  天空一碧如洗,层云连绵,河水辽远广阔,一望无际,三三两两的小舟停泊在岸边,远处船夫摇着船桨,在翠绿色的河面拉开几道波澜,近处渔夫穿着芒鞋拖着渔网里的鱼虾朝一艘大船走去,几个船工搬运着货物穿梭,搭船的人们正熙熙攘攘地往上走。

  那楼船高大巍峨,总共有两层,高足十丈,首尾都雕刻着jīng美繁复的蛟龙,其上雕梁画栋,布置jīng美,还有乐伎倚在围栏上弹着琵琶。

  叶流州和许延跟着人群上了船,随着一声长号响起,岸上的船工挪开长梯,楼船便缓缓在河面上启航了。

  两人进入船舱的楼梯,却没有发现身后岸边疾驰而来一队骑兵,为首的洪南望着已经远去的楼船,焦急懊恼地低骂道:“来迟一步!”

  手下道:“统领,现在该怎么办?”

  洪南看向另一艘还未出航的平船,翻身下马,喝道:“他们是往北走的,追!”

  ——

  路上行了半个月,越是北上越是寒冷,两人乘了艘大船,行驶在宽阔的望建海上,再有两个时辰便能抵达上岸。

  叶流州伸了个懒腰,站在船帮边,望向远处乌云密布的天际,随口对许延道:“这天色似乎要下bào雨啊。”

  不过半个时辰过去,这话成了真。

  yīn沉沉的天际大雨倾盆而至,水面上海沸波翻,船只左摇右晃,叶流州手里的酒撒了一桌,他扶着舱壁向外走去,只见随着剧烈的狂风bào雨,整个海面都在汹涌澎湃,根本站不稳人,甲板上到处都是散倒的货物,周围接连不断地响起惊叫声。

  “许延——”叶流州顶着雨水喊道,声音很快消散在呼啸的风中,对方本来去船舱后面取食物,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他身上的衣袍很快被雨浇透了,头发黏在脸上,走到了船后没有看见一个人影,知道可能是与赶回去的许延错过了。

  叶流州几次险些因为船身的颠簸而摔倒,抓了根绳索一端系在腰上,一端绑在木杆上,继续往船头走,因为这场风bào满脸是水,láng狈至极。看见一个女子从船舱里摔了出来,连忙把她扶起来,谁知对方抓着救命稻糙般拉着他的手,泪水潸然地说着些什么……

  叶流州的耳朵里面一片嗡鸣声,隐隐约约地听见几个字眼,“求求。”、“孩子……不见了……”

  他大概猜出了对方的意思,又寻了根长长的绳索扣在她的腰上,带着妇人在风雨飘摇的船上一间一间地寻找,一边移动一边更改着绳索固定的位置。

  从二层找到一层时,忽然听到轰隆隆一声震耳yù聋的巨响,船底发出一阵剧烈的震颤,所有人都摔倒在地,有船工扯着嗓门吼道:“撞到礁石了——”

  又有人慌张地道:“这一带都是礁石,赶紧转向!”

  叶流州从地上爬起来,往甲板上一望,正好看见许延勉勉qiángqiáng地扶着木杆站稳,他喊了一声:“许延——!”

  许延抬起头,向他看了过来,没能迈出一步,接着船身发出一次巨大的震dàng,伴着尖叫声,一侧的桅杆拦腰断成两半,惊天动地地向甲板砸下,溅起漫天灰尘,又很快被大雨冲散。

  叶流州的心紧紧揪起,还好许延因为站在边上,没有被波及到。

  这时在雨声中响起一道若有若无的啼哭,只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坐在倾斜倒塌的甲板上,无助地放声大哭。

  叶流州身边的妇人猛地冲了上去,“我的孩子——!”

  他早在孩子出现的时候便有所警惕,抬臂拦下夫人,喝道:“不能过去!不然你们两个都会没命!”

  同时许延一个滑步,快速接近了那个孩子,刚刚抱住他时,整个船又猛烈地抖动一下,他无从着力,整个人倒下,向船帮的裂口栽去!

  他的身后便是犹如深渊裂口般的海水。

  叶流州微微吸了一口气,身体贴着cháo湿的甲板飞速朝他滑去,他的腰上系着绳索,长度刚好够他伸出手一把拉住许延。

  他握紧了对方的手臂,撑着三人的重量的绳索倏地绷紧。

  许延借着叶流州的力道起身,把孩子向上一扔,那妇人下意识地去接,却没有抓住,幸好身边一个船工反应快抱住了孩子。

  “你先上去……”叶流州开口道,忽然他张大了眼睛,瞳孔里映出了节节上升的巨làng,如同奔腾翻涌的猛shòu呼啸而来——

  他在这瞬间之中感到自己被人拉住,往没有崩断的甲板一推,叶流州倒在了安全的角落,接着下一刻海làng铺天盖地地重重扑下!

  许延的身形完全被被海水吞噬殆尽,消失在波涛汹涌之中。

  “许延……”维系着绳索的木杆已经被海làng摧毁,叶流州一刻也没有犹豫,纵身跳下了海中。

  噗通一声,万千泡沫更迭翻涌,冰冷的海水中浮动着鬼魅魍魉,他向四周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许延的影子。

  寒冷在骨髓里蔓延,肺中的氧气耗尽,叶流州从海面上冒出头,大口地呼吸着,四周的景物都在模糊,迎面而来的海làng将他再度扑下水底,脚下漩涡流动,他却再也没有力气挣扎,只能随着水流被拖进海底。

  ——

  一整夜的bào风雨过去,天际拨云见日,火热的太阳刺眼得让人无法直视,阳光烤得整个沙滩一片灿烂的金色。

  哗哗的cháo水一遍遍向岸上推去,喷溅着雪白的泡沫,将男人的一头长发浸湿,如同团团散开的墨水。

  一名握着剑的少年沿着海岸而行,一手托着满怀的贝壳,身着蓑衣,糙编斗笠低低地压在他的脸上,从fèng隙露出漆黑的眼睛,看见不远处倒在沙滩上的男人,仍是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少年蹲下,抓住男人的衣襟把他半提起来,qiáng烈的光晕下,男人已经晕迷过去,脸上沾着沙土,依然能看出他眉目如画,面若冠玉,身后一头漆黑如流水的长发垂下。

  ——

  破茅糙屋里,简陋的一chuáng一桌,覆着厚重的灰尘,地上泥土斑斑,屋顶挂着一串串编好的贝壳,随着漏进来的轻风发出叮叮咚咚的相击声。

  当叶流州醒来的时候看到得就是这么一幅场景,他颇有些今夕是何年的感觉,从chuáng上坐起身茫然半晌,才魂魄归体,低下头,注意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件灰不溜秋的麻衣,四肢和胸膛包裹着一圈圈绷带。

  顾不得疼痛起身,叶流州唤了一声:“许延?”

  没有应声,他向前走了几步,只见木箱上无声无息地坐着一个少年,正低头拿布巾擦着手里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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