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逸看的出来,自己说的这些东西不足以打动卜凶,不过没关系,他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25章
汤逸抿了一口茶, 娓娓道来:“其一,便是大夏流传了数百年以上的各个世家大族。”
卜凶嘴角勾起:“各个世家大族乃是大夏根基之一,怎么到了先生嘴里, 就变成了大夏毒瘤?”
汤逸没有否认他的话:“是根基也没错, 可我说的毒瘤也没错,如今世道正乱, 不少家族凭借着自己世代积累下来的财富与名声,四处招兵买马, 南北反叛军之乱, 说白了根源就是在此。再者, 前几日李大人靠着杯酒让众臣转让大部分家产,可是到最后除了您和李泽,其他人恐怕全都敷衍了事了, 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卜凶面上不露声色,内心却已经在逐渐重视起来了。关于这些大臣的事qíng,他们就只让人传出去了前面的部分,后面的那些事qíng本就不算什么有面子的事qíng, 所以便什么也没有说,那些大臣就更不可能乱说了,他们还巴不得别人不知道。所以汤逸就算家中有多少门路, 也不可能会知道这件事的。
这个汤逸只知道了传闻,就已经猜出了后续的进展,看起来确实有那么几分真本事,不是那种只会纸上谈兵的儒生。
卜凶点点头, 若有所思地道:“好像有那么点道理,你继续说?”
汤逸也不客气,继续道:“李大人会做那么件事qíng,是陛下首先授意,然后太尉大人你默许了的,我说的没错吧。”
“是,没错。”
“众位朝中的大臣,便代表了整个大夏最有权势和底蕴的家族,陛下和太尉想先从他们下手,带动一场世家大族的改革,减弱他们的权势,李泽就是一个试探的信号,不过我不得不说,你们的做法实在是过于天真,才会这么轻易就失败。”
卜凶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哦?卜某愿闻其详。”卜凶对他一拱手,虚心请教。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无缘无故就让人捐出全部家财,这世上恐怕能做到的就只有太尉大人这样的圣人了。”
卜凶摇头道:“莫要捧杀我了,这事qíng的结果,其实我一开始猜到了一些,可除了这之外,我也无法想到一个不流血就可以让大夏和平改革的计策,所以这才来请教先生了。”
“不着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世家大族的危害之处并不仅仅只是这一点而已。你看如今民间四处爆发起义军,其根源便是豪qiáng氏族兼并土地,导致平民无地可种,他们有想去打官司的,可是却连县衙的门都没进去便被人打了出来,官场一片贪污腐败,不堪入目,无辜的百姓走投无路,为了谋生,卖儿卖女,做人奴仆牲口,这些还算是好的,大部分人就只能去起义造反或者占山为王,这么不要命,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
卜凶在一边听得连连点头,他也是平民出生,对这些东西自然是知道不少的。
汤逸说的都是他这些年来游历时的所见所闻,正是因为他亲眼见到过,所以才能这般深切地了解这一切。
“其三,便是这官位世袭体制,虽说民间可以通过举孝廉入朝为官,然而现如今的举孝廉已经成了官场垄断买卖的一个砝码了,举孝廉几百年来,真正有影响力并且能够为国为民付出奉献的官员又有多少?即便是太尉大人你当年被举荐的时候,不也是凭借了好几层的关系才能当官?还有,官位世袭最大的一个缺点便是只要出身豪门,即便是个傻子,他也照样可以入朝为官,一旦入朝,官位几乎终生不变,这样的制度居然也流传了这么多年,实在是让人发笑。”
卜凶心中对他敬佩不已。他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他所有的思想和观念可以说就已经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他能够根据自己学过的东西,然后再结合这里的实际,总结出一些结论,哪些东西是落后的,需要革新的,然而他也只能做到纸上谈兵,实际的qíng况比他曾经学过的历史书复杂千万倍,所以他从不敢空口就说改革,更不敢自信满满地说随随便便就要去改变一个国家根深蒂固了几百年的制度。
挑战权贵和挑战制度,完全是两个概念。
官场贪污,官位世袭,豪qiáng兼并,哪个他不知道?表面上应对的方法很简单,贪污的话监察严格就好了,世袭的管改革科举制度就好了,豪qiáng兼并的话就抑制豪qiáng好了。
然而事实哪有这么简单。这一切只要去动,那就是触动了天下所有豪qiáng势力的利益,如果一步做的不好,那便是让这些人全部都成为了他们的敌人,到时候就只能用流血的手段来解决了,战争对一个国家的伤害实在深重,即便是他这般嗜血之人也不愿意见到这个国家年年征战,百姓水深火热。
卜凶叹了口气:“汤先生的眼光可以说是十分有远见了,卜某心中钦佩不已,然而这些问题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只是这些人不单单是像鲍鸿轩那样好解决的,轻易杀不得,动不得,好好与他们说又不可能,况且虽然有种种缺陷不提,这个朝廷,到底也是靠着这些人在运转的。”
汤逸听后大笑,一点面子也没给卜凶留着。
“你笑什么?”他觉得有些郁闷,难得抒qíng一次,竟然被人给嘲笑了?
汤逸倒是一点也不怕得罪面前的这个太尉大人:“我笑太尉大人领兵可决胜千里之外,却在面对朝廷事务时竟这般寸步难行的摸样。”
“你就直接说我是个粗人吧。”
汤逸笑着否认:“哪里那里,太尉大人可绝不是粗人,正相反,太尉大人的眼光与手段绝对是世间少有人能比得上的,不然也不会一心想要革新朝廷了,汤某不才,军中事物于我,就正如朝中事务于太尉一样,打仗我帮不了你,不过这政事嘛,遍观天下,除了我,再没谁能够胜任丞相一职。”
他话音一落,卜凶就立马变了脸色。
“你不觉得你太过狂妄了吗?”卜凶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浑身杀气凛凛地看着他,声如洪钟,这般气势,他只在战场上对敌人释放,若是普通人见到,必定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
偏偏这个汤逸却还怡然自得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叶,不急不慢地说:“太尉大人不就是想和平革新吗,在我看来,不过小事一桩而已,汤某从不说大话,我想回朝廷做官,比回家还要简单三分,可是若想要做名副其实的丞相,这就不得不请求太尉大人的支持了,太尉大人眼中的难题在我眼中都不算事,我眼中的难题就只有一个,就是你的支持,太尉不让我去试试,怎么就断言我狂妄呢?”
见到他没有被自己气势压倒,心中对他也越来越满意,他收起杀气,重新坐下,表qíng看不出喜怒:“你凭几句话就想让我支持你做丞相,未免也想得太美了。”
汤逸知道他恐怕是有条件了。
“想要我信你,那么就要拿出你的本事来,你就先协助陛下处理一个月的奏章,没有任何官职,你也没有任何决定权,做得好不好,到时候由陛下来评判,你要是做得不好,一个月后你别说入朝为官,我立马就将你逐出朝廷,永不录用,若是做得一塌糊涂,那么你这般欺君罔上,唯有死罪。你敢应下此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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